我正想反駁，廚房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悶響。轉頭看去，周穎正手忙腳亂地扶起打翻的面粉袋，白色粉末在空氣中彌漫，像極了冬日里飄落的細雪。她的發梢沾滿了面粉，睫毛在逆光中變成毛茸茸的白色，這模樣讓我突然想起去年冬天，歐陽素在工作室煮姜茶時打翻糖罐的樣子。
"還是我來吧。"我站起身，膝蓋卻不小心撞到了茶幾。玻璃瓶里的水劇烈晃動，迷迭香的倒影在波紋中碎成紫色的光點。陳大雷的眼鏡片上還留著那個光斑，當我走近時，白大褂的身影突然變成了周穎系著圍裙的輪廓。
廚房里，周穎正對著菜譜皺眉，指尖沾著的番茄醬在紙頁上留下半個指紋。我接過她手中的鍋鏟時，發現木質手柄上刻著極小的音符——和鑰匙串上那個一模一樣。"什麼時候刻的？"我問。她眨了眨眼，面粉從睫毛簌簌落下︰"什麼？"
窗外的灑水車準時經過，播放的依然是那首鋼琴曲。當旋律行進到第七小節時，周穎突然說︰"鹽放多了。"她的手指在調味罐邊緣輕輕敲打，節奏與遠處的音樂完美同步。我這才注意到，鹽罐的玻璃表面貼著張微型便利貼，上面用熒光筆畫著個小小的休止符。
陳大雷在客廳喊了聲什麼，聲音被抽油煙機的轟鳴蓋過。但透過玻璃門，我看見他正對著相機液晶屏皺眉——畫面上是茶幾那攤水漬，迷迭香花瓣在水面拼出的形狀，恰似心理醫生筆記本上那串潦草的音符。
鍋里的湯開始咕嘟作響，氣泡破裂的聲音像極了監護儀的滴答。蒸汽模糊了周穎的側臉，讓她低頭嘗湯時抿嘴的弧度，與記憶中某個重疊的身影再也分不清彼此。
“老周頭那邊沒有發現什麼吧？”我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
周穎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我的問題。過了一會兒，她緩緩說道︰“不用管他，他除了說了幾句想找你喝酒就沒什麼事了。”她的聲音很平靜，但我還是能感覺到她似乎在隱瞞著什麼。
沒過多久，飯菜就準備好了，就立刻喊陳大雷過來一起吃飯。只是等了好久都沒見他過來。
于是我只好親自去找他，發現他戴著耳機正在用我的電腦興致勃勃的看著什麼，還一臉興奮。
我放下碗筷，沿著走廊向書房走去。木地板在腳下發出細微的吱呀聲，像是某種默契的暗號。推開虛掩的房門時，夕陽的余暉正斜斜地穿過百葉窗，在陳大雷的側臉投下金色的琴鍵般的條紋。
他整個人深陷在我的辦公椅里，耳機線在胸前蜿蜒如黑色的五線譜。電腦屏幕的藍光映在他的鏡片上，將那雙總是狡黠的眼楮折射成兩片閃爍的湖泊。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露出那種發現寶藏時才有的孩子氣的笑容，連推眼鏡的動作都比平時輕快了許多。
我悄悄地走到他的身後，看向電腦屏幕，然後我竟然發現他在看我的“學習資料”，我記得我藏的很隱蔽，怎麼還被他給發現了？
我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靠近。陳大雷整個人陷在轉椅里，耳機線在胸前蜿蜒如黑色的藤蔓。夕陽的余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將他的側臉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輪廓。
當我終于看清屏幕內容時，一股熱血猛地涌上臉頰——那分明是我精心隱藏的“學習資料"文件夾，此刻正展開在桌面上。畫面里暖昧的光影在陳大雷的鏡片上跳動，將他鏡片後的眼楮映得格外明亮。
“這可是藏在三級子目錄里啊.."我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我記得明明把這個文件夾命名為“高等數學復習資料”，還特意放在一堆編程教程的文件夾深處。
陳大雷似乎察覺到什麼，突然轉過頭來。我們的視線在空氣中相撞，他鏡片上還倒映著暫停畫面的旖旎光影。
“咳咳...”他推了推眼鏡，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這個"線性代數教學視頻...講解得很生動嘛。”
我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發紅，握著鼠標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縮著。電腦旁的水杯倒映著屏幕畫面。
我僵在原地，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電腦屏幕的藍光在昏暗的書房里格外刺眼，將那些不堪的畫面投射在整面牆上。陳大雷的眼鏡片上還倒映著暫停畫面的曖昧光影，隨著他轉頭的動作在鏡片上微微晃動。
"這個..."我的喉嚨發緊，聲音干澀得像是很久沒喝水，"我可以解釋..."
陳大雷突然摘下耳機，線材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弧線。我這才注意到，他耳機里根本沒有傳出任何聲音——插頭還靜靜地躺在桌面上。他的嘴角慢慢上揚，露出那種惡作劇得逞時特有的狡黠笑容。
"解釋什麼？"他慢條斯理地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眼神，"這個"高數復習資料"的命名確實很有創意。"他的手指在觸控板上輕輕滑動，點開了另一個命名為"離散數學教程"的文件夾。
我的耳根燒得發燙，余光瞥見門口的地板上投下一道縴細的影子——周穎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那里。她手里還拿著湯勺，圍裙上沾著面粉，表情凝固在驚訝與尷尬之間。
陳大雷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安靜的書房里格外突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放松點，我逗你玩的。"他轉動屏幕，畫面切換成一個普通的視頻剪輯工程界面，"我是在看上次拍的素材，準備明天拍攝用的。"
我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畫面，而是一段普通的風景素材。陳大雷笑得前仰後合，眼鏡都滑到了鼻尖︰"你剛才的表情...哈哈哈...太精彩了..."
周穎在門口輕輕咳嗽了一聲，手里的湯勺反射著夕陽的余暉︰"飯要涼了。"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轉身時發梢揚起的面粉在光線中形成一片朦朧的霧氣。
我長舒一口氣，注意到陳大雷的電腦桌面上，那個命名為"高數復習資料"的文件夾圖標確實是我的專屬樣式。他朝我眨了眨眼，鏡片後的目光意味深長︰"下次藏東西，記得改下圖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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