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穎的聲音突然變得輕飄飄的，仿佛被夜風吹散，又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其實……一直沒跟你說過，我小時候，最怕的就是老周頭生氣。那時候，他一瞪眼，我就腿軟。可現在，我好像不怕他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下意識地搖頭，眼楮卻盯著她的眼楮，試圖從那深邃的瞳孔里找到答案。她慢慢靠近窗邊，月光灑在她臉上，像是給她的輪廓鍍了一層薄薄的銀霜。她舉起手臂，指著窗外的星空，聲音里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溫柔，“因為他眼里只有他的音樂夢，可我沒得選。我只能在他的陰影下長大，看著他為了自己的夢想一次又一次踫壁……直到我決定，我要去幫他實現，哪怕他從來不要我幫忙。”
她的手指輕輕落在窗玻璃上，像是觸摸著某個遙遠的回憶，“我以前老以為，只要我不提音樂，他就會少生點氣。直到有一天，我成年之後，第一次和老周坐在一起喝酒，他和我說了很多，他說了他的曾經，以前在戰場上的種種，還有要珍惜眼前生活，他還說不讓我學音樂主要是因為，圈子里太亂，怕我沾上不干淨的東西，事實證明也確實很亂，特別是某些人，有些時候我還是會後悔，但是更多的還是去接受。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他不是不需要我，而是不想讓我像他一樣失望。”
我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說不出話來。周穎轉過身，月光灑在她的臉上，她的笑容里帶著一絲疲憊，又像是釋然，“所以，這個工作室，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他。我知道他嘴硬，但我不能讓我一輩子都活在遺憾里。哪怕我這輩子都無法達到理想的高度，但是我還是有機會的，就趁現在。”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像是被夜風吞沒。我突然覺得，她的堅強背後，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溫柔和倔強。我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已經很努力了。”
我們相視一笑，月光下，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卻又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憂傷。
周穎的肩膀在我掌心下微微發顫，像被撥動的琴弦余韻。她低頭時，後頸的碎發間露出一截淡青色的血管，隨著呼吸輕輕起伏，讓我想起舊琴行里那台老式節拍器搖擺的銅擺。
我收回手，周穎抬起頭，眼神里透著一絲倔強的光，像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倔強地在黑暗中閃爍。她抿了抿嘴唇，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有些生硬的笑容，仿佛在努力掩飾內心的疲憊。
“其實，我有時候也會想，要是當初我反抗一下，是不是就能活出自己的模樣。”她的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像是在自言自語，“可後來我明白了，有些東西，不是反抗就能得到的。就像老周頭所說的那樣，他一輩子都在追逐，卻總是差那麼一點。我不能讓自己帶著遺憾走完這一生，哪怕我自己會累得半死。”
她深吸了一口氣，月光在她臉上灑下一片柔和的光暈，仿佛是夜色為她披上了一層薄紗。她轉身走到窗邊，輕輕推開窗戶，夜風帶著一絲涼意涌了進來，吹動了她的發梢。她伸出手，像是在觸摸那無盡的夜空，聲音里帶著一絲堅定︰“所以，我選擇了這條路。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走下去。因為這是我的夢，也是我的責任。”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她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那麼單薄，卻又那麼堅強，仿佛是一座在風雨中屹立不倒的燈塔。我走到她身邊，和她一起望向窗外的星空，輕聲說道︰“你不是一個人在戰斗，周穎。你有我們，還有老周頭。”
她微微側過臉，眼神里閃過一絲溫暖︰“我知道。正是因為有你們，我才有勇氣繼續走下去。”
夜風輕拂，帶著一絲淡淡的花香，仿佛在為她的勇氣和堅持鼓掌。我們靜靜地站在窗邊，月光灑在身上，像是給這段無聲的陪伴鍍上了一層溫柔的銀邊。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所有的疲憊和憂傷都被這寧靜的夜色溫柔地包裹。
夜色已深，窗外的霓虹漸漸黯淡下來。牆上的掛鐘指向凌晨一點，秒針走動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周穎蜷縮在沙發一角，雙手捧著早已涼透的咖啡。她的目光落在窗外某處虛無的黑暗中，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細碎的陰影。"你還在想什麼呢？"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夜的寧靜。
我望著玻璃窗上我們的倒影，兩個模糊的人影浸泡在城市的燈火里。"就是回憶一下這幾天的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感覺一切都很神奇地發生了。"太出人意料了，所有事情都順利得不像真的。此刻裝修工地的電鑽聲仿佛還在耳畔回響，但更強烈的是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就像精心調制的咖啡忘了加糖，明明看起來完美，卻總覺得少了最重要的滋味。
窗外，一片枯葉被夜風卷起，貼在玻璃上瑟瑟發抖。我忽然想起歐陽素臨走時，她的發梢也是這樣輕輕擦過我的肩膀。
"還在想趙露嗎？"周穎突然開口。她的聲音很平靜，卻讓我的心猛地一沉。咖啡杯在茶幾上發出" "的一聲輕響，幾滴深褐色的液體濺在米色桌布上，像是一串小小的驚嘆號。
月光從雲層間隙漏下來，在她側臉勾勒出一道銀色的輪廓。我這才發現她的眼角有些發紅，不知道是熬夜的緣故，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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