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錦竹微微點頭,站在原地,目送著馬車緩緩駛離,直至那揚起的塵土消散,馬車徹底沒了蹤影,他才收回目光,轉身邁向府門。
    剛踏入府中,還未及邁出幾步,一只手便如疾風般探出,精準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上官錦竹一驚,抬眸望去,正對上上官听晚滿是關切的視線。
    他微微張嘴,聲音沙啞得如同磨砂過的砂紙,問道︰“怎麼了?”那模樣楚楚可憐,惹人憐惜。
    上官听晚微微皺眉,嘴唇輕抿,躊躇了一小會兒,終是開口︰“你別難受了。”
    上官錦竹輕輕搖頭說道︰“我就是不開心,過一會兒就好了。”
    他張了張嘴,嘴唇囁嚅著,喉間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那聲在心底輾轉無數回的“哥哥”,卻怎麼也沖不破唇齒的桎梏。
    最終,上官錦竹緩緩垂下眼簾,像是放棄了掙扎,手指慢慢松開,輕輕地、悄無聲息地將手抽了回來,垂落在身側,徒留指尖那一絲尚未散盡的溫熱。
    上官听晚望著那漸行漸遠的孤寂背影,緩緩閉了閉眼,唇間逸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幽長的嘆息聲仿若承載著滿心的無奈與憂慮,消散在這靜謐又略顯清冷的空氣中。
    上官錦竹滿心疲憊,腳下虛浮,本只想徑直回到自己那方安靜的屋子,仿若只有那里才能容納此刻千瘡百孔的心。可思緒紛亂如麻,腳步也不受控制般,待回過神時,竟已不知不覺走到了那座莊嚴肅穆、平日里鮮有人至的祠堂前。
    抬眸瞧見那扇緊閉且透著絲絲寒意的門時,他仿若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擊中,身形猛地一僵,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片刻後,才像是如夢初醒,倉促又帶著幾分狼狽地轉過身體,像是要逃離這勾起無數傷心回憶的地方。
    上官錦竹眼眶已然微微泛紅,氤氳著一層薄薄的水霧,那是極力隱忍卻又即將決堤的悲傷。雙手也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著,像是被這料峭寒意凍著了,又似是內心驚濤駭浪的外在映射。他清楚,自己已有太久太久未曾涉足此地,久到他都快要忘記這里的一磚一瓦、一塵一息。而此刻,他不知道究竟耗費了多少勇氣,才顫抖著、遲緩地推開了那扇沉重無比的門。
    跨進祠堂,那股陳舊又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仿若往昔的記憶呼嘯著將他裹挾。良久,他仿若失了魂般,機械地跪坐在冰冷堅硬的蒲團上,雙手無力地垂落身側。
    此時,眼眶愈發紅腫,像是被什麼狠狠蟄了一下,終是忍不住緩緩抬起頭,目光直直地落在那兩個冰冷刺骨的牌位上。剎那間,心髒仿若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劇烈地疼了起來,疼得他眼前發黑、呼吸急促。他死死咬住下唇,牙齒幾乎要嵌入唇肉之中,拼盡全力忍著不讓自己發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悲聲,任由那洶涌的痛苦在胸腔內肆虐。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蝕骨的痛楚仿若退潮般漸漸散去,他仿若用盡了全身力氣,緩緩站起身來,雙腿發軟,卻仍一步一步,拖著如灌了鉛般沉重的身軀挪動著。最後,走到了祠堂一處光線昏暗、極為隱蔽的角落,仿若只有那里的黑暗才能包容他此刻的脆弱與不堪。
    上官听晚這一整天都仿若丟了魂,做什麼都有些心不在焉。腦海中時不時浮現出上官錦竹那落寞哀傷的模樣,滿心擔憂怎麼也揮散不去。午膳時,飯菜擺在眼前,他卻只是隨意撥弄了幾下,一口未進,心思全然不在這上頭。到了晚膳時分,左等右等也不見上官錦竹前來,派人去送飯,侍從沒過多久便匆匆折返,告知他人不在屋中。
    上官听晚這下徹底坐不住了,傍晚時分,他親自拎著還冒著熱氣的食盒匆匆趕去。先是到了上官錦竹的屋子,推開門,屋內空無一人,死寂般的安靜讓他的心猛地一沉。又連著去了旁邊幾間屋子,皆是不見人影。
    他心急如焚,腳步愈發急促,沿著蜿蜒的小路一路尋找。路過祠堂時,一陣淡淡的清香悠悠飄來,那味道,他辨得出來,是酒的香氣。
    上官听晚眉頭瞬間擰成一個“川”字,滿心狐疑與不安。他快步上前,伸手推開了祠堂那扇陳舊的門,目光迅速掃視著四周,空曠寂靜,並未見有人影晃動。他屏息凝神,順著那若有若無的氣味一路探尋,待繞到祠堂最里面那根粗壯的柱子後面時,終于發現了靠在角落里的上官錦竹。
    上官錦竹听到動靜,緩緩抬起頭,眼神迷離,懷中還緊抱著一個酒壇。
    上官听晚款步走到他身前,緩緩俯下身,輕聲問道︰“怎麼喝起酒來了?”
    上官錦竹眉心微微一蹙,聲音低低地傳入上官听晚耳中︰“心里難受,不痛快,就喝了點兒。”
    他晃了晃酒壇,嘴角扯出一抹苦澀又帶著幾分孩子氣的笑,輕聲道︰“阿哥給我藏的,要喝嗎?這可是獨我一人有的,旁人想喝都喝不到呢……”頓了頓,他的聲音愈發低沉,仿若呢喃,“可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上官听晚面露關切,溫聲道︰“要不要吃些東西?醒了酒,會更難受的。”
    上官錦竹輕蹙眉頭,眼神有些迷茫,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片刻後,一臉茫然地望向他。
    上官听晚微微一怔,旋即柔聲道︰“先回屋,好不好?”
    上官錦竹暈暈乎乎地點了點頭,上官听晚趕忙將他拉起身,他身子一個踉蹌,向前撲去,險些摔倒在地。上官听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扶著走了幾步後,上官听晚發覺這樣實在艱難,索性一彎腰,將上官錦竹攔腰抱起。這一抱,他才驚覺上官錦竹竟如此輕盈,仿若一片薄紙,輕飄飄的沒什麼分量。
    上官錦竹雙手緊緊抱著酒壇,腦袋無力地靠在上官听晚肩頭,雙眸輕闔,小腿下意識地輕輕晃動,不知是喝了酒的緣故,上官錦竹今日格外地乖巧,不多時,兩人便回到了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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