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歸硯微微歪頭,帶著一絲疑惑與關切問道︰“對了俞師傅,你為什麼不坐下一同用餐?”此語一出,原本喧鬧的膳堂仿若被施了定身咒,瞬間安靜下來。弟子們紛紛停下手中動作,目光在江歸硯與俞懷照之間游移。
    俞懷照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眼神閃躲,雙手不自覺地在身前絞動,囁嚅著不知如何作答。他深知自己的身份只是膳堂的廚子,在這等級分明的門派中,與峰主同席而坐簡直是天方夜譚,這想法連在腦海中閃過都覺得僭越。
    這時,穆清見氣氛尷尬,趕忙開口打圓場︰“俞師傅,你且去忙後面的收尾之事吧,這里有我們就好。”俞懷照如蒙大赦,匆匆向江歸硯行了個禮,便轉身快步走向膳堂後廚。
    江歸硯望著俞懷照離去的背影,微微低下頭,瞬間明白了其中的緣由。在這門派之中,身份地位的差異猶如一道無形的鴻溝,即便自己無心之舉,在他人眼中卻可能是打破常規的逾矩。他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無能為力與苦澀,也明白自己改變不了這根深蒂固的觀念。
    江歸硯沉默著,眼神中透著一絲難以言說的復雜情緒,他緩緩端起面前的飯碗,卻仿若有千鈞之重。
    那原本美味的食物此刻也失了幾分滋味,可他仍快速地吞咽著,像是在完成一項既定的任務。
    很快,碗中的飯菜見了底,他放下碗筷,輕輕吐出一口氣,像是試圖將心中的沉悶一同吐出,然而那股壓抑感卻依舊縈繞不散。
    江歸硯默默地起身,逃避著眾人的目光,向眾人微微點頭示意後,便獨自一人轉身踏上回寢殿的路。
    陸淮臨一直在觀察著他,江歸硯的背影顯得有些落寞。
    江歸硯進了寢殿,那熟悉的環境並未給他帶來絲毫慰藉。他徑直走向窗邊,望著窗外那片廣袤的領地,心中五味雜陳。
    一直到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清瘦的輪廓,他就這樣靜靜地站著,許久未動,唯有那輕輕起伏的衣袂,透露出他內心仍在翻涌的波瀾。
    陸淮臨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心亂如麻,腦中全都是江歸硯的臉上的神情。直到他站在江歸硯寢殿外不遠處,透過門縫瞧見江歸硯獨自站在窗邊的孤寂模樣。
    月光下,江歸硯仿若與這塵世隔絕。陸淮臨心中猛的泛起一陣疼惜,他強忍著推門而入的沖動,卻又沒有立場這麼做,但是也不想就這麼離去。于是,他背靠著寢殿的門廊立柱,目光始終凝望著那扇透著微弱光亮的門縫。
    夜風吹過,帶來絲絲涼意,陸淮臨卻仿若未覺。
    月光漸漸偏移,時間悄然流逝,陸淮臨的雙腿逐漸麻木,可他的依然站在那里,與寢殿內那道落寞的身影共同熬過這漫長而寂靜的夜。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就那麼站到半夜。一直站著,直到江歸硯從視線里消失。
    他緩緩直起身來,活動了一下早已麻木僵硬的雙腿,關節處傳來的酸痛讓他微微皺眉。他望著江歸硯寢殿的方向,那扇窗戶已不再有光亮透出,整個寢殿被黑暗籠罩,靜謐得如同沉睡的巨獸。
    他拖著略顯沉重的步伐,緩緩往自己的住所走去。一路上,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仿佛是他內心在糾結。
    回到房中,他躺在床上,卻依然無法安然入眠,江歸硯那落寞的背影始終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覺得心中像是被一團亂麻所纏,越理越亂。江歸硯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如同一把把細密的鉤子,深深地嵌入他的心底。他輾轉反側,床鋪發出輕微的嘎吱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陸淮臨閉上眼楮,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可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江歸硯獨自站在窗邊時,那被月光勾勒出的清瘦而孤寂的輪廓。他清晰的感覺事情到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直至窗外的天色漸漸泛白,晨鳥開始啼鳴,他才在疲憊與困惑的雙重侵襲下,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淺睡。然而,即使在睡夢中,江歸硯的身影依然若隱若現,仿佛在他的夢境深處無聲地訴說著那些未曾言說的憂愁與煩惱,讓他的睡眠也變得不安穩起來。
    次日,江歸硯醒來,瞧著那透過窗欞灑在地上的斑駁陽光。他起身,洗完漱,用了早膳,便開始修煉。
    這幾日江歸硯哪里都沒去,只有池玉和顧容與辭行的時候見了他們,其余的時間都在寢殿中修煉。
    穆清有時候會進來匯報弟子們的情況,他每次踏入寢殿,都能感受到那股濃郁且專注的靈力波動。江歸硯沉浸于修煉之中,周身仿若被一層無形的光暈籠罩,整個人顯得越發深邃難測。
    穆清匯報時,江歸硯只是微微點頭,簡短回應,目光未曾有過多偏移,依舊緊緊鎖定在前方那靈力匯聚之處。
    直到幾日後的一天晚上,江歸硯調動全部神識,如在幽暗中摸索的行者,終于將那散碎如星屑的記憶碎片一點一點拼湊完整。
    剎那間,屬于江歸硯的記憶猛的全部融進他的腦海。他仿佛被一股無形之力拉扯,整個人急速沉入自己的神魂世界。這里,是江歸硯靈魂深處最隱秘也最真實的所在。
    江遇此刻正被幽冷的鎖鏈緊緊束縛。那鎖鏈之上閃爍著詭異的光芒,每一道鎖鏈深深嵌入他的血肉之中,絲絲縷縷地抽取著惡魂的力量。
    江遇微微顫抖,發出低沉的嗚咽,似是在痛苦地掙扎,又似在無力地求饒,那聲音幽微卻直刺江歸硯的靈魂深處,令他身軀輕顫,滿心悲涼。
    江歸硯緩緩睜開雙眸,眼前的景象令他心頭猛地一揪,酸澀之感如洶涌潮水瞬間漫過心田。
    江歸硯的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轉,當他終于站定在江遇面前時,一滴晶瑩的淚珠,掙脫了眼眶的束縛,直直地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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