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法者們齊齊抬手,掌心對準身側整裝待發的戰友,口中快速念誦著咒文。無數淡金色的光點從他們手中飄落,猶如星塵般細密地淋在戰士們的甲冑與裸露的皮膚上。
光芒斂去,戰士們瞧著並沒有什麼變化,可握著巨斧的手臂卻比往常多了幾分力道——這是集體蠻力術的魔法效果。
與此同時,一道道魔法橋梁已如飛虹般橫跨護城河,穩穩架在城牆頂端。
那些橋梁全然憑空凝結而成,橋身流轉著虹彩般的光暈,乍看之下仿佛琉璃堆砌,不堪一擊。
可數十名身著藍白鎧甲的戰士同時踏上去,橋梁依然穩如磐石,連一絲搖晃或碎裂的跡象都沒有。
兩隊戰士們快速登橋,轉瞬便已上了數米高的幕牆,藍白色的身影在城頭一閃,隨即沒入城樓深處的黑暗之中,只余下橋梁上的虹光還在夜色里靜靜流淌。
澤弗蘭捅了捅身旁的阿利斯泰,兩人交換個眼神,趁著沒人注意,偷偷溜到橋邊,抬腳在橋上踩了踩——兩人只覺得腳下十分堅硬,和石頭橋梁沒什麼區別。
阿利斯泰則忍不住咋舌︰“這樣的魔法……我們、我們到底找了個什麼樣的盟友啊?”
澤弗蘭散漫地斜睨著他︰“我怎麼知道,當初拍板定下來的,不是你們三個灰衛麼?”
“馬哈瑞爾和我都不愛出頭,其實是艾琳拿的主意。”阿利斯泰抬手撓了撓後腦勺。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用對我解釋。”澤弗蘭拖長了調子,“真是條听話可愛的小狗~”
阿利斯泰早摸透了澤弗蘭這張嘴,向來吐不出什麼正經話。他丟過去一個“你這人真是夠了”的白眼,沒接茬,臉上卻忍不住漾開幾分笑意——那模樣,倒像是默認了精靈刺客打趣他和艾琳的玩笑。
“你們倆在這兒杵著做什麼?”
清脆的女聲驟然響起,正是艾琳!
阿利斯泰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猛地回頭,語氣都帶了點慌︰“我們……呃,我們不上橋?”
“不是說好了嗎?等那幫猛男開門,咱們直接從正門進。”艾琳挑眉看他,眼神里帶著點疑惑,“方才部署戰術時,你沒听?”
“听了!當然听了!”阿利斯泰趕緊挺直脊背,梗著脖子找補,“我就是……就是瞧這橋有點特別……”
“好奇的話,回頭有的是時間問。現在正事要緊。”說完,艾琳就轉身回去了。
“哎,好的好的!”阿利斯泰忙不迭應著,頂著泛紅的耳根,下意識地跟了上去。
“哦!愛情~~”全程基本被無視的澤弗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再看城門這邊,率先攀上城牆的戰士已如潮水般涌入城樓深處。
石砌通道內頓時響起亡魂惡魔的尖利嘶吼,卻在刀劍踫撞的脆響中戛然而止。
城樓中央的巨型絞盤前,幾雙大手合力握住冰冷的鐵柄。賁張的肌肉在臂膀上繃出虯結的線條,隨著一聲齊喝,驚人的力道猛然灌入——齒輪咬合的嘎吱聲瞬間在石室內響起,帶動下方深埋的鐵鏈嘩嘩運轉。
厚重的主城門緩緩向上抬起。
等候在外的戰士舉盾列陣,魚貫沖入城門通道,卻發現預想中的伏擊並未出現。
這條被稱作“謀殺通道”的區域空空蕩蕩,顯然那些惡魔從未想過,有人能從正面撕開赤崖城堡的防線,以至于連這里的機關都懶得啟動。
沖過謀殺通道之後,攔在面前的便只剩下一扇內城門。
不過是層鐵皮裹著粗木,遠沒有主城門那般堅不可摧。戰士們對視一眼,毫不客氣地掄起戰斧重劍劈砍上去,木屑與鐵皮碎片飛濺如雨。
不過片刻,那扇內門便在連聲脆響中崩裂,歪斜著呻吟倒地。
至此,赤崖城堡引以為傲的雙重城門防御體系,已被徹底洞穿。
藍白盔甲的戰士們如潮水般涌入城堡。
庭院里的惡魔剛從暗影中扭曲著現身,爪子還沒伸直,嘴巴還沒張開,迎面而來的刀斧劍錘已帶著破風的銳響落下——寒光閃過,那些黑暗的軀體應聲被劈成兩半。
這根本稱不上是戰爭。
不過是一場單方面的碾壓式圍毆。
那些沒有痛覺、不知恐懼、更沒有自我意識,只是被惡魔操控的尸體,尋常戰士面對它們時,往往會被這種非人的特性擊潰。
可在阿斯塔特面前,這些怪物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對手。
一斧劈不死?
那就再加一記戰錘,砸得四肢骨骼寸斷。
砍成幾段還在抽搐?
嘿,兄弟,這邊借把火!連殘骸帶污血一並燒成焦黑的灰燼。
害怕?崩潰?
不存在的。
管它是什麼妖魔鬼怪,盡數碾成齏粉便是。
惡魔們淒厲的嘶吼剛起便戛然而止,很快被金屬踫撞與骨骼碎裂的聲響徹底淹沒。
某不願透露姓名的圍觀村民表示︰說句要被當成異教徒抓起來的話,當時居然有點同情惡魔。
另一位可以透露姓名的提根男爵表示︰這幫戰士若是能歸我麾下,別說守著赤崖,我敢帶著他們一路打到隔壁的奧萊伊去!
說完之後,提根男爵正好踩到被劈碎的內城門,忍不住搖搖頭,幫自家兄長伊蒙伯爵心疼了一秒鐘。
雖然不是主城門,可這麼大一扇門也是挺貴滴!
赤崖城堡縱然佔地廣闊,房間錯落,卻也經不住五百名阿斯塔特猛男如狂風過境般的大掃蕩。
沒多久,盤踞城堡的各式惡魔便已被掃蕩得干干淨淨,連牆角陰影里藏著的暗影惡魔也被仔細找了出來。自然,下場和其他惡魔一般。
與此同時,幾個關鍵人物也被逐一尋到。
伊蒙伯爵躺在自己的臥室的天鵝絨大床榻上,面色青灰,雙目緊閉,早已陷入深度昏迷。
喬萬,一個在逃野法師,伯爵夫人口中的罪魁禍首,被找到時正縮在地下牢房里瑟瑟發抖。
這人倒也有點意思,瞧見一群身著藍白鎧甲、氣勢凶悍的猛男破門而入,連掙扎都省了,當場就把前因後果交代得明明白白。
他賭咒發誓,自己雖確實奉了洛根的命令給伊蒙伯爵下了毒,可除了下毒別的壞事都沒干。
至于如何混進守備森嚴的赤崖城堡?
說起來倒是荒唐——他本是伯爵夫人請來的家庭教師,專門教導伯爵之子康納。
那孩子最近覺醒了魔法天賦,伯爵夫人卻不想把他送進牢獄一般的法環,便瞞著伯爵偷偷找了個野法師喬萬來教導自己的兒子。
變故就出在伊蒙伯爵病倒之後。
康納一著急,竟偷偷偷看喬萬藏著的魔法書。
要說這孩子有點天賦倒也不假,居然真讓他摸到了些門道——沒有導師指引,沒有防護法陣,純靠自學加胡亂嘗試,硬生生將一只影界惡魔召喚到了現世。
只是請神容易,送神可就難如登天。
而且這不是神,而是只精通誘騙的傲慢魔。
只是三言兩語,輕易就勾住了少年慌亂無措的心,最終康納成了傲慢魔在人間的傀儡。
一場原本只關乎權謀下毒的政治斗爭,徹底演變成了席卷全赤崖的惡魔浩劫。
他說的倒也不假。
只因控制著康納的那只傲慢魔,可能是太過自負,竟借著少年的嘴,將前因後果一一承認了。
這頭惡魔用法術蠱惑了不少城堡衛兵為己所用。當他瞧見阿斯塔特們沖入大廳時,眼中甚至閃過一絲殘忍的興奮,仿佛又尋到了新的“玩具”。
可現實卻給了惡魔狠狠一擊——精神控制類的法術對這些猛男效果微乎其微,好不容易攢下的那點被控制的衛兵,更是被三兩下便擊暈在地,毫無還手之力。
那惡魔見勢不妙,剛打算開溜,卻被一下抓住,卸了關節。
稍後趕來的提根男爵對惡魔可沒什麼研究,只能找到灰衛小隊里的兩個法師,又把喬萬從牢房里提了出來。
三個法師對康納進行了檢查。
“這頭惡魔在他體內扎根的很深。這不是普通的佔據,而是這個毛頭小子和惡魔做了交易。”莫瑞甘說。
“他居然還沒有變成憎惡?”溫妮驚訝地問。憎惡,指和惡魔交易後把身體交給惡魔使用,外表會出現惡魔化。)
“我認為還有機會,這個傲慢魔還只是控制康納,不是真正的附體。”
經過討論之後,法師們認為康納既然沒有變成憎惡,那就還有救。
只是這法子凶險異常。
必須有一位強力法師冒險進入影界,順著康納和傲慢魔之間的鏈接找到惡魔本體,將其徹底擊潰,從而解除惡魔對康納的控制。
另外,想要進入影界只有兩個辦法。
要麼集齊足量的利瑞姆作為能量源;
要麼便是用禁忌的血魔法——以鮮活的血肉為祭,再獻上一人的靈魂,方能強行撕裂影障。
此刻,面對周圍數十雙阿斯塔特的銳利目光——那些眼神里分明透著對禁術的不容忍,即便是莫瑞甘這般野性難馴的女巫,也絕不敢提及後一種法子。
即便隨後匆匆趕來的伯爵夫人听聞前因後果,哭喊著願以自身為祭品,也被眾人厲聲攔下。
如此一來,可行的路便只剩下一條︰即刻動身前往赤崖西面的法環,無論用買的、用換的,哪怕是硬搶,也必須搞到足夠的利瑞姆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