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利亞一行人都沒想到會迎來這樣的“歡迎儀式”。
第八軍團之主如同一尊從陰影中浮現的雕像,靜靜地佇立在門廊的立柱旁。那雙能在黑暗中視物的眼楮眯成危險的細縫,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玩得開心嗎?”
“我們不是出去玩。”利亞下意識地辯解,“是任務啊,正經任務。”
莫塔利安尚在消化這莫名其妙的質問,就見科茲一手一個拽住了利亞和尼祿瓦的胳膊,大步流星地往醫務室方向走去。
“這是怎麼了?”莫塔利安轉向唯一留下的哈提,聲音里帶著少見的困惑。
哈提正躡手躡腳地往反方向挪動,聞言猛地僵住︰“呃,應該沒什麼事……”他抓了抓頭發,“如果擔心你可以去看看。”說罷哈提就借著夜色的掩護溜之大吉。
莫塔利安望著哈提消失的方向,又轉頭看向醫務室透出的燈光。雖然理智告訴他不會出現什麼血腥事件,可一股憂慮情緒還是驅使他邁開了腳步,追了上去。
此時的醫療室內,藥劑師克羅修斯早已嚴陣以待。80型醫療箱全開,各種檢測設備閃爍著令人不安的冷光,活像要給他們來個全身大檢修。
“至于這麼大陣仗嗎?”利亞話音未落,科茲的眼刀已經嗖地刮了過來。
——哎呀,大寶生氣了!
利亞突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壞了,這次出門前好像忘記給自家娃發消息報備了!
她心虛地瞄了眼科茲繃緊的側臉,剛想懺悔,兜帽就被科茲一把扯下,露出她此刻半龍化的面容——細密的鱗片從脖頸蔓延到臉頰,瞳孔在強光下收縮成豎直的細線,頭發里甚至還頂著兩個小小的犄角。
利亞認命地長嘆一聲,攤開雙手,甚至配合地張開了嘴——活像個正在接受牙科檢查的倒霉孩子。兩位藥劑師立刻圍了上來,用柔和的手法在她身上采集著各種樣本。
半龍化狀態下的鱗片結構為檢測帶來了新的挑戰。尼祿瓦調整著手中的細胞刮匙,準備采集鱗片基底層的上皮細胞——這個部位最能反映潛在的病毒感染情況。
可當他剛剛夾住利亞手背上一片鱗片並微微抬起,並準備將刮匙尖端探入鱗片縫隙時,科茲冷冽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下手輕點,尼祿瓦叔叔。”
尼祿瓦突然理解了泰斯曾經的感受。
警告就警告,您能不能別用“叔叔”這個稱呼?
這一聲驚得尼祿瓦手腕一抖。原本精準的取樣動作瞬間變成了粗暴的拔除——只見一片完整的鱗片就這樣被硬生生扯了下來,在鑷子尖端可憐巴巴地顫動著。
“已經……拔下來了。”尼祿瓦小心翼翼地舉起鑷子,那片無辜的鱗片在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他保持著這個姿勢不敢動彈,生怕一個多余的動作就會引發更大的“災難”——譬如說,掉地上造成樣本污染和浪費……
科茲深吸了一口氣——
沒等她來個惡龍咆哮,利亞眼疾手快地一把攬住自家閨女,手法嫻熟地開始順毛。
“沒事沒事,80醫療箱的工具可先進了,一點都不疼!”她晃晃完整無缺的手腳以緩解氣氛,“寶啊你看,我們只是出去了一天半而已,你看我不是好好的?頭發絲都沒少一根……”
“等有事就來不及了。”科茲悶悶地懟回去,但語氣已經軟了幾分。不過那雙純黑的眼楮還是死死黏在尼祿瓦背上,盯得可憐的藥劑師後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寶……”利亞湊到科茲耳邊小聲嘀咕,“你再這麼盯著,尼祿瓦叔叔的衣服都能擰出水來了。”
“誰盯他了?”科茲嘴硬地別過臉,“我是在看離心機轉速夠不夠。”說著還煞有介事地湊近儀器,假裝認真檢查起來。
有了上次的檢測經驗,再加上科茲的頂梢,整個流程明顯順暢了許多。原本需要一小時的檢測,這次不到四十分鐘就完成了。
兩位藥劑師拿著各項檢測報告宣布︰“一切正常。所有樣本均未發現病毒結合蛋白反應。”尼祿瓦小心地瞥了科茲一眼,又補充道,“如果仍不放心,可以繼續觀察48小時。”
科茲的表情這才稍微緩和。
問題確實沒那麼嚴重。
說到底,這不過是一盤游戲而已,那位瘟疫之神還不至于為了這點小事親自下場。 不過以某位霸主為媒介,在巴巴魯斯播撒了些針對舊紀元人類的基因毒株罷了。
從流行病學角度來看,這種病毒的設計簡直堪稱反面教材典範——潛伏期短到幾乎沒有,致死率高得嚇人,傳播性卻低得可憐,還挑食得要命只感染特定基因。更別提它那矯情的環境需求,非得在特定濃度的霧氣里才能苟活。但凡玩過《瘟疫公司》的新手都知道,這種配置的病毒連簡單難度都通不了關。
要不是趁著利亞一時疏忽打了個措手不及,這種“三無產品”級別的病毒無持續傳播能力、無環境適應性、無隱蔽性)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如今可以確定,位面同調+半龍化的雙保險,讓病毒警報可以徹底解除了。
但這場意外卻帶來了另一個意想不到的“副作用”——利亞的半龍形態在莫塔利安面前徹底暴露。
整個檢測過程中,莫塔利安就像尊雕塑般沉默地坐在角落。即便克羅修斯在做完手邊工作後,用溫熱的濕毛巾輕輕擦拭他沾滿血痂的頭發,年輕的原體也毫無反應。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鎖定在利亞頭頂那對在燈光下閃著稀碎光芒的龍角上,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仿佛擺在他面前的,是某個關乎宇宙存亡的終極命題。
克羅修斯偷瞄了一眼自己基因之父的表情,手上的動作越發輕柔。他悄悄調整角度,用身體擋住部分刺眼的燈光,生怕驚擾了原體的沉思。
半晌。
“我會保密的。”莫塔利安突然挺直腰背,用低沉堅定的聲音說道。
利亞和科茲同時轉頭,兩張臉上寫滿如出一轍的困惑。就連在一旁的兩位藥劑師都齊齊豎起了耳朵。
“保密……什麼?”利亞眨了眨豎瞳。
莫塔利安深吸一口氣,喉結上下滾動︰“你的……變化。”他艱難地組織著語言,“此般形態……我必將守口如瓶。”
科茲的表情經歷了戲劇性的變化——瞳孔地震,嘴角抽搐,最終定格在一種面部肌肉痙攣般的扭曲狀態,仿佛正與爆笑的沖動殊死搏斗。
利亞低頭看了看自己布滿鱗片的手臂,突然明白了什麼。她的嘴角開始不受控制地上揚︰“等等……你該不會以為……這是病毒感染導致的變異?”
年輕的原體鄭重其事地點頭,那雙總是銳利的琥珀色眼楮里竟流露出一絲帶著痛惜的悲傷。
下一秒,利亞的狂笑撞上醫務室的牆壁並來回彈射,而科茲終于徹底破功,扶著桌沿笑得渾身發顫。
“這不是變異,”利亞擦著眼角的淚花,“是我在其他任務世界獲得的獎勵。每次使用技能時,就會暫時變成這副模樣。”
意識到自己誤會了的莫塔利安,臉瞬間染上一層緋紅,他半長不短的黑發像炸毛的貓般微微豎起,發梢殘留的代表營養失衡的枯黃在燈光下格外刺眼——那是他幼時在納克雷手下飽受折磨的印記。
“不過還是謝謝你的關心,莫塔利安。”利亞放軟聲音,自然而然地伸手,輕輕揉了揉年輕原體的發頂。這個親昵的動作讓科茲危險地眯起眼楮,但最終她只是從鼻腔里發出一聲輕哼,默許了弟弟分享這份來自養母的溫柔。
“你是個好孩子。”利亞輕聲補充道,看著莫塔利安因為這句夸獎而更加窘迫的樣子,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為原體擦完頭發的克羅修斯已經換了一塊毛巾,試圖借機擦拭原體臉上未淨的血污。但這次莫塔利安終于回過神來,他一把抓過毛巾,含糊地嘟囔了句“謝謝”,便以洗澡為由奪門而逃——速度快得在門口掀起一陣小型旋風。
被獨自留下的克羅修斯站在原地,臉上流露出一絲失落。
“你也去唄。”科茲突然開口,用下巴指了指浴室的方向,“那些行尸的膿液可不好洗。”
克羅修斯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
藥劑師迅速轉身,從80醫療箱中拿出幾瓶特制清潔劑——去污型、殺菌型、甚至還順手拿了瓶舒緩精油。他向兩位女士行了個標準的欠身禮,隨即邁著輕快的步伐追了出去。
……
什麼納垢靈,哪有我們會干活的死守小精靈好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