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煮小青龍湯。”
“去煮白虎湯，記得多煮一會兒。”
“麻黃湯。”
“桂枝湯。”
李雪妍听著莫問說出的各種傷寒用藥，一個腦袋變成了兩個。
好在莫問知道她不認識藥物，特地找出那些在長安就分配好的藥包，讓她按照藥包上的名字煮就好。
手里的蒲扇舞動，讓藥爐的火更大一些。
這兩三天下來，她一步都沒出這藥房，被莫問勒令不許出門，所有的藥物煎煮好後由其他人送去給病人，她只負責煎藥一件事情。
“咳咳。”
因為急切的添柴，有些潮濕的柴火被添了進去，嗆得她咳嗽兩聲。
白皙的小臉上黑乎乎的，被手上的炭灰弄成了花貓。
足足十個藥爐，全都由她一個人看管，為了避免弄錯，她把拆開後的藥包放在藥爐旁邊，保證不會因為自己不認識藥物而導致藥不對癥。
等到最後一副藥送出去，李雪妍感覺自己渾身酸疼，比她打馬球打了一整天還累。
“晚飯送來了，來吃飯吧。”
看著她無力的樣子，莫問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李雪妍立馬恢復笑嘻嘻的模樣，“來了。”
一路又走回之前安排的醫師住處。
所有人把手清洗完畢，又把逐漸失去藥味的“口罩”取下，重新各自浸泡上藥水。
端起碗，李雪妍都感覺自己的手在發抖，一整天的忙碌讓她都沒有時間停下。
把飯碗里的最後一口粥咽下，李雪妍強撐著的身體終于忍不住了，一頭扎在莫問的肩膀上，整個人無力的癱倒。
莫問眼疾手快，一手托住她的肩膀，扶著她不讓她倒下，另一只手穿過她的雙腿。
微微用力，就把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真是的，乖乖在家待著不好嗎？”
嘴里嘟囔一句，把她送回了房間。
這是莫問特意安排的，一間房分成了內外兩個房間。
特地把內房留給了李雪妍，自己和薛禮住在外面那間。
其他人也都三三兩兩的住在一起。
本來對于李雪妍留下的事情，胡老是反對的，可看著李雪妍堅持的模樣，最終他還是沒說什麼。
許多男孩子都不一定有這覺悟呢。
看著莫問把人抱走，留下一群人面色古怪的笑了笑。
“這小子還真是艷福不淺啊。”一白胡子老頭笑呵呵的捋了捋胡須。
“嗯~確實，听說他還娶了兩個公主，這又來了一個。”
“好了，別多嘴了，休息一會兒再去包些藥材，明日方便直接煎煮，小姑娘不識得藥物，讓她也方便一些。”
胡老作為這些人中最德高望重的，開口打斷他們的閑聊。
一群人中，一名御醫面色尷尬，心里暗暗祈禱自己回去後還能活著。
別人不認識李雪妍，他還不認識嗎？
李道宗家的大女兒，現在這要跟長樂公主搶人的架勢，自己不會因為“感染疫病”而亡吧？
旁邊那個大胃王可是時不時的看這邊一眼呢。
莫問抱著李雪妍回了房間，大步邁進房門，把她輕輕放在床上。
看著她臉上還有些黑乎乎的，忍不住輕笑一聲，取來一些水替她擦拭干淨。
似乎是水的溫度刺激了她的皮膚，讓她無意識的扭動一下身體，喉嚨發出略帶嬌嗔的“嗯嗯”聲。
替她蓋好被子，趁著還有點時間，去準備明日的東西。
夜深後。
薛禮扛著分配好的幾大包藥材放進藥房，方便明日直接煎煮。
莫問伸了個懶腰，抬頭看著漆黑的夜空，連一顆星星都看不見。
“不會要下雨吧？”嘴里嘟囔一句，略帶憂愁的說道︰“千萬別啊。”
揉揉眼楮，困意襲來，累了一天的身體提醒他該休息了。
時間一晃而過，又是三天的時間過去。
一場小雨過後，地上變得有些泥濘，讓每日的診治更加麻煩。
每日確認感染的病人在增加，可隔離點就這麼大，不得已只能在找一處地方。
現在城里感染的病人足有五百多人，好在莫問提出的預防方案，增加的速度並不是難以控制的成倍增長。
這一天。
“唉~”
一聲嘆息，宣布了病榻上這人的命運。
收斂心神，胡老揮手讓一邊的士卒把人拖下去。
兩名士卒立馬上前，一人抓手，一人抬腳，直接把人扔在一邊的木板上。
這是利用破舊門板做的擔架，避免要搬運尸體而沾染太多的病菌。
兩人一前一後的把尸體抬走，又有下一個人走了進來。
這幾天下來，身體孱弱的人根本撐不住傷寒的病癥。
特別是老人和孩童，一旦感染，病癥比普通壯年人嚴重的多。
看著又一個人被抬走，眾人也只能收斂心神，繼續手上的工作。
藥房內，李雪妍煎藥的速度明顯快了不少，不同于一開始的手忙腳亂，現在的她差不多可以說游刃有余。
越過大開的窗戶，她也看到了這一幕。
第一次看見死人的她忍不住退了一步，眼中滿是害怕，手也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好一會兒後，她才恢復過心神，壓著心里的害怕，繼續煎藥。
這是你自己選的，不要怕。
心里不停的提醒自己，讓自己不去想那個人臉上痛苦的神色。
但依舊有些發抖的手出賣了她的情緒。
莫問正跟縣令鄭平一起議事。
“病死的人必須全部焚燒處理，確保不會因為尸體而導致感染更多的人。”
莫問難得一臉嚴肅，看著鄭平的眼楮，語氣不容置疑。
鄭平點頭應下，帶人去處理。
病人多了，人手自然就變得不足，于是莫問又得回來幫忙。
好在藥物的支援足夠快也足夠多，不然要是還需要操心藥物的問題，保證一群人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又一次把累的昏睡過去的李雪妍抱回房間，替她擦拭一下臉上殘留的污漬。
剛剛準備離開，就看到她有些害怕的蜷縮起身子。
“不要...”
口中無意識的呢喃一聲，一雙手死死的抓住被角，發白的指節證明了她的害怕。
做噩夢了嗎？
莫問抬手覆在她的額頭，還好並不是發燒。
睡夢中的李雪妍似乎是條件反射一樣，抓著莫問的手不放，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