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宮九重台榭燈火通明，二十八盞青銅朱雀燈沿著星宿方位排開，燈芯里南海鮫油燃起的幽藍火焰在磁石機關牽引下懸浮半空。羋昭斜倚鎏金鳳紋憑幾，發間孔雀羽簪垂落的流甦隨指尖敲擊案幾的節奏輕晃，在白玉地磚投下斑斕碎影——這簪子原是楚宮舊物，三年前驪山冬獵時嬴政親手所賜，雀翎上每片金箔都嵌著雲夢澤珍珠。
"樓蘭使團獻舞——"
宦者令尖細的唱喏刺破編鐘余韻。十二面駝皮鼓突然炸響，震得梁柱間磁石鈴鐺嗡嗡震顫。阿依娜赤足踏上猩紅織金毯，腳踝銀鈴在鼓點間隙發出清越脆響，茜色鮫綃紗裹著的身軀在燈火中若隱若現。她腰間金鏈綴滿磁石薄片，隨著旋身撞出細碎火星，驚得近處齊國樂師慌忙按住快要飛起的青銅編鐘。
"蠻夷之舞，也配登大雅之堂？"羋昭捧起青玉酒樽，丹蔻指甲刮過樽沿時帶起一縷暗香。她廣袖翻卷露出半截皓腕，金瓖玉鐲磕在案幾上發出脆響︰"陛下您瞧，那腰鏈上的磁石薄片，倒像是墨家機關術的玩意兒。"
嬴政把玩著磁石棋子的手指微微一頓，黑曜石般的眸子映著殿中流轉的幽藍火光。棋子表面浮凸的星圖紋路在掌心烙下紅痕——這是上月蒙恬從祁連山隕鐵坑帶回的戰利品。"愛妃倒是眼尖。"帝王低笑一聲，棋子落入銀盤發出叮咚清響，"不過墨家巨子三日前剛獻上二十八宿磁陣圖，說是能引九天星力......"
話音未落，鼓聲驟停。阿依娜突然仰面折腰，紗衣滑落露出雪白腰肢，鎖骨處九色石墜子泛著詭異虹光。她足尖輕點躍上磁石燈陣，金鏈薄片與懸浮的朱雀燈劇烈踫撞，迸濺的火星竟在半空凝成狼首圖案。
"《天狼破陣曲》！"李斯的聲音從殿角陰影傳來。這位御史大夫撫摸著腰間嗡鳴的磁石玉佩，灰白胡須在幽光中微微顫動︰"臣記得這是匈奴祭天戰舞，樓蘭使團怎會......"
"砰！"
阿依娜凌空踏步引發的磁暴突然失控。她腰間金鏈如毒蛇般竄向羋昭案幾，磁石薄片死死吸附在孔雀簪鎏金底座上。三尺雀翎應聲而斷的剎那，羋昭的貼身侍女突然拔劍劈向金鏈，劍鋒卻在觸及磁石的瞬間被無形之力彈開。
"護駕！"
禁衛軍的呼喝聲中，裂成兩半的簪頭滾落在地，黑水從裂縫汩汩涌出，瞬間將白玉地磚腐蝕出蛛網狀裂痕。嬴政袖中磁石棋子突然飛射而出，在空中結成北斗陣型，將毒水鐵屑牢牢鎖在陣中。
"鐵砂毒。"李斯捧著竹簡緩步而出，朱砂標注的"薊城"二字在磁光中泛著血暈︰"楚地雲夢澤特產的烏頭鐵砂，遇磁則顯形——上月瑯琊郡截獲的商隊賬冊記載，羋夫人親衛曾采購三斛此物。"他說著展開竹簡，密密麻麻的楚篆間赫然蓋著雲夢澤官印。
阿依娜伏在地上劇烈喘息，破碎紗衣滑落露出凝脂般的肩頭。她腕間九色石手鏈突然發出蜂鳴，與磁石棋陣產生共鳴的剎那，空中鐵屑如百川歸海般沒入寶石縫隙。"奴婢罪該萬死......"少女仰起梨花帶雨的臉，胸脯在殘破衣料下起伏如浪，"方才舞至破陣殺招，不知為何......"
"好個不知為何！"羋昭猛地掀翻案幾，蜜餞鮮果滾過滿地狼藉。她廣袖翻卷間露出小臂猙獰疤痕，那道三年前驪山冬獵時為嬴政擋下毒箭的舊傷在幽光中泛著青紫︰"陛下！這蠻女分明是借獻舞行刺！臣妾的孔雀簪向來由尚衣局......"
"愛妃的簪子，"嬴政忽然捏碎一枚磁石棋子，飛濺的隕鐵碎屑在阿依娜唇角劃出血痕，"可是三年前驪山冬獵時，朕用雲夢澤貢金所鑄？"帝王指尖沾著少女血珠，在案幾上畫出扭曲卦象︰"當時你說楚地工匠善制發飾，如今看來......"
殿外驚雷炸響，電光透過雕花長窗照亮羋昭瞬間慘白的臉。她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二十年前楚宮秘檔記載突然涌入腦海——懷王賜予項燕將軍的昆侖磁玉，紋理與阿依娜腕間九色石何其相似！
"起風了。"李斯望向窗外翻卷的烏雲，磁石玉佩與阿依娜腳踝銀鈴同時發出嗡鳴。當驚雷劈中宮牆角樓時，少女突然劇烈咳嗽，嘔出的血珠在地磚凝成龜甲紋路，與十年前邯鄲城頭巫女佔卜時的卦象分毫不差。
嬴政瞳孔驟縮。記憶如潮水翻涌——那個雪夜用龜甲為他擋下毒箭的巫女，咽氣前吐出的血也是這樣在冰面上凝成坎卦。帝王突然攥住阿依娜手腕，隕鐵碎屑烙在九色石上激起刺目虹光︰"樓蘭磁石可克百毒，你究竟......"
"陛下小心！"
羋昭的尖叫劃破死寂。她發間殘余的孔雀簪突然爆裂，數十根淬毒金針直射嬴政面門。電光石火間，阿依娜旋身將帝王撲倒在地，金針擦著她雪背掠過，在紗衣上灼出焦黑孔洞。
"護駕！護駕！"
禁衛軍潮水般涌入的瞬間，羋昭突然撕開衣袖。雲夢澤水紋刺青在雷光中泛起幽藍，浪濤間半闕《九歌》殘句如毒蛇吐信︰"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她淒厲長笑，染著丹蔻的手指直指阿依娜︰"楚辭招魂！你是項燕那老賊派來的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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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反手拔出太阿劍，劍鋒卻在觸及阿依娜脖頸時陡然頓住——少女鎖骨處的九色石墜子正在吸收劍身煞氣，石中虹光漸次點亮二十八星宿圖案。帝王眼底翻涌著驚濤駭浪，十年前巫女臨終時的話在耳畔炸響︰"星宿歸位之日，昆侖之眼將現......"
"報——！"
渾身浴血的傳令官撞開殿門，手中染血帛書啪嗒落地。李斯拾起瞥見"薊城兵變"四字，灰白眉毛劇烈跳動。正當他要開口時，阿依娜突然嘔出大口鮮血，龜甲紋血珠竟沿著地磚縫隙流向殿角磁石機關，在二十八宿燈陣中央凝成渾天儀圖案。
"太醫令！"嬴政的嘶吼第一次失了從容。當宮人抬著擔架沖進來時，羋昭正將半截金簪抵住咽喉，袖中滑落的瓷瓶在白玉磚上摔得粉碎︰"陛下不信臣妾......"她淒然笑著倒退，足尖碾過滿地磁石碎屑，"那便讓雲夢澤的亡魂來說真話罷！"
阿依娜在宮人攙扶下艱難起身，染血指尖"無意"拂過嬴政腰間佩玉。沒人注意到磁石薄片已悄無聲息地嵌入玉璜內側，樓蘭密文在虹光中若隱若現——"昆侖之眼已現，楚歌將徹九霄"。
雷聲漸遠時，李斯默默拾起半片染血的孔雀金箔。燈光映出背面細微刻痕，竟是燕國宮廷獨有的雙頭鳳紋。老御史望向阿依娜遠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十五年前函谷關外，那個抱著女嬰跳崖的燕國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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