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燈盞在潮濕的岩壁上投下斑駁光影,嬴政玄色深衣掃過台階時帶起細碎冰晶,腰間玉組佩與青銅劍鞘相撞發出清越聲響。墨家匠人魯皋跪坐在機關盤前,指節因過度用力泛著青白,九鼎拓片在膝頭鋪展如星河,被冷汗浸透的絹帛緊貼著玄武岩紋路。
" ——"
青銅榫卯歸位的脆響在地宮回蕩,三丈高的玄武岩門轟然洞開,崩落的碎石簌簌砸在齊魯儒生雪白的衣襟上。嬴政抬手止住衛隊,拇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銀簪——孔雀翎羽在幽光里泛著冷藍,那是趙清漪墜下邯鄲城樓時,他親手從瓦礫中刨出的遺物。
"陛下請看,"魯皋抹了把額頭的汗,指著門內交錯的溝槽,"這水銀流向暗合楚國王陵的九宮..."他忽然噤聲,因發現君王的目光已越過自己,死死盯著祭壇中央。
十八盞人魚膏燈驟然自燃,將祭壇照得亮如白晝。嬴政瞳孔微縮——祭壇中央的昆侖玉匣,竟與記憶中趙清漪的妝奩形制分毫不差,連螭龍紋末端上翹的弧度都如出一轍。
後方傳來衣料摩擦聲。嬴政頭也不回,銀簪在指間轉出寒芒︰"李卿衣袖沾的硫磺粉,夠炸平半個地宮了。"
兩名黑冰台密探鬼魅般閃出,將某個試圖退入陰影的青衫儒生按跪在地。那人抖如篩糠的膝蓋撞上機關零件,驚起一片銅綠粉塵。
"陛下明鑒!"被按住的儒生嘶聲喊道,"臣只是..."
"噓——"嬴政豎起食指抵在唇邊,玄色廣袖帶起的風撲滅了最近的人魚膏燈,"你鞋底沾的楚地紅泥,可比辯解有趣得多。"他轉身走向祭壇,深衣下擺掃過滿地機關零件,驚起細微的銅綠粉塵。
玉匣鎖孔泛著幽光。銀簪沒入三寸時,匣內突然傳出機括彈動的清響,嬴政手背青筋暴起,簪頭孔雀翎" "地綻成六瓣——正是趙清漪教他的燕宮暗鎖解法。
"陛下當心!"
魯皋的驚呼與弩箭破空聲同時炸響。三枚淬毒箭矢擦著嬴政耳際掠過,釘入後方石柱時箭尾猶在震顫,毒液順著箭桿滴落,在青石板上蝕出縷縷白煙。
嬴政恍若未聞。匣中楚國金冊映著冷焰,鎏金篆字在他眼底灼燒︰"昆侖玉脈...楚人竟先佔了三成礦權..."
"陛下,這..."魯皋剛要上前,忽見君王屈指叩擊玉匣底板。七重回聲在穹頂踫撞,嬴政唇角勾起冷笑︰"墨家可听過"聲辨九宮"?"指尖沿著金冊邊緣游走,在某個凸起處驟然發力。
" 嚓!"
夾層滑出半片龜甲。齊魯儒生們騷動起來——甲片背面用燕國密文刻著"戌時三刻",朱砂填就的字跡艷如凝血。
嬴政將銀簪舉到燈下。簪身不知何時顯現細如發絲的刻痕,與龜甲裂紋拼成星圖一角。魯皋突然跪地高呼︰"陛下!這是《洛書》失傳的"天市垣"分野圖!"
地宮深處傳來齒輪咬合聲。嬴政負手望向祭壇壁畫,畫中周天子封禪的場景正在龜裂剝落,露出下層用辰砂繪制的楚國星圖。他摩挲著銀簪上殘留的胭脂痕,恍惚又見趙清漪倚在邯鄲城頭,鬢邊孔雀簪映著落日說︰"阿政你看,這星子連起來像不像鎖蒼龍的鐵鏈?"
"陛下,戌時將至..."
魯皋的提醒被突如其來的震動打斷。十八盞人魚膏燈同時爆出三尺青焰,玉匣底座升起青銅晷針,投影正指向星圖中"天璣"位。
嬴政反手擲出銀簪。寒光閃過,某個正欲挪動的儒生慘叫著捧住靴尖,袖中滾落的磁石棋子被衛隊長踏碎,碎裂的玉石表面赫然刻著楚國王室暗紋。
"楚人的把戲。"嬴政碾磨著棋子殘片,金鐵相軋聲里抬眼掃視眾人,"魯皋,你說這磁石可能操控青銅晷針?"
墨家匠人尚未答話,穹頂突然砸落碎石。嬴政旋身避開時廣袖翻卷如雲,露出內襯暗繡的燕國纏枝紋——那是雪姬去年上巳節送來的"壽禮",針腳細密得能藏住半闕《黍離》。
"星圖在補全!"魯皋的驚呼帶著顫音。懸浮的銀簪在磁石影響下緩緩移動,簪頭孔雀翎羽次第點亮,最終在"戌時三刻"方位定格。
嬴政的朗笑震得梁柱灰塵簌簌而落。他劈手奪過衛隊長佩劍劃破左掌,血珠滴入玉匣的瞬間,地宮響起編鐘轟鳴。
"楚人以為磁石控局便能瞞天過海?"嬴政甩去劍上血漬,任由魯皋為他包扎傷口,"卻不知這銀簪淬過燕國雪水,最克磁石陰招。"
仿佛回應他的話語,懸浮的銀簪突然墜地。金冊夾層飄落的帛片被嬴政凌空抓住,楚國王印赫然蓋著"昆侖玉礦盡歸秦"的字樣,朱砂印泥里摻著雲夢澤熒光藻粉,在幽暗中泛著詭譎綠光。
"陛下神機妙算!"魯皋激動得嗓音發顫,"這必是當年趙國三公主..."
嬴政抬手止住話頭。指尖拂過玉匣內壁某處凸起,熟悉的紋路讓他呼吸一滯——那是他教趙清漪刻的"政"字,彼時少女縴指被玉屑劃破,血珠染紅了半幅鮫綃。而今那抹猩紅早已褪成暗褐,卻比任何璽印更灼人。
地宮突然劇烈震顫。嬴政穩立如松,看著齊魯儒生們跌撞逃竄的背影淡淡道︰"傳令,戌時三刻封山。"他摩挲著銀簪突然挑眉,"等等,把那個裝暈的拖出去——他懷里藏著楚國的水文圖。"
最後一道石閘落下時,嬴政將銀簪舉到眼前。孔雀翎羽的幽光里,隱約可見趙清漪用小篆刻的"長相守",字跡被摩挲得幾乎模糊。梁柱傾塌的轟鳴中,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雨夜,那個總愛穿月白深衣的趙國公主攥著銀簪說︰"等天下太平了,阿政要帶我去看昆侖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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