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將楚王宮九重飛檐染成血色,嬴政玄色大氅掃過青玉階時,階前青銅鎮宮獸獠牙上垂落的血珠正滲入地衣紋路。蒙毅突然橫臂擋在君王身前,三指寬的竹簡擦著嬴政鬢角掠過,尾端紅繩在暮色中甩出毒蛇吐信般的弧光。
"奪!"
竹簡釘入朱漆廊柱的瞬間,檐下七十二枚編鐘齊聲嗡鳴。嬴政指尖碾過鬢角斷發,墨色楚篆在指腹暈開腥甜︰"項燕倒是貼心,連送葬的哀樂都備好了。"
蒙毅劍柄輕叩編鐘,青銅顫音里忽有錦帛撕裂聲炸響。正殿深處,白發史官正將王室譜牒按在膝頭撕扯,金線裝訂的絹帛在他枯爪下碎如殘蝶。听到腳步聲,老人突然將碎片塞進口中咀嚼,金粉混著血沫從嘴角溢出,在玄鳥紋地衣上濺出點點金斑。
"昭陽大人這般牙口,倒讓寡人想起二十年前雲夢澤的白鹿。"嬴政赤舄踏過滿地金屑,腰間鹿盧劍穗掃過史官痙攣的手指。金絲纏穗的楚宮秘技在暮色中折射冷光,恰與三日前斬落的楚將頭盔纓絡同工。
老史官渾濁的眼珠突然暴睜,青銅燈盞砸向太陽穴的剎那,嬴政已扣住他手腕。燈油潑濺在兩人衣襟燃起幽藍火焰,蒙毅正要撲滅,卻被君王眼神釘在原地。
"當年楚王割讓巫郡,昭陽將軍在雲夢澤中箭落馬。"嬴政指尖發力,燈盞邊緣在史官太陽穴壓出血痕,"大人那時任行軍主簿,可還記得白鹿角上系著的燕宮綬帶?"
史官喉間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突然張口咬向嬴政手腕。蒙毅劍鞘橫掃,卻被嬴政抬手擋開。君王五指如鐵鉗般扣住老人下頜︰"你指甲里的金砂,是楚宮秘庫的成色。"說著突然扯開史官衣襟,三道青紫爪痕在燭火下泛著幽光。
墨家匠人跪坐蟠螭紋銅案前時,殿外楚巫吟唱突然拔高。匠人手指微顫,陶罐中青灰色魚膠泛起漣漪——雲夢澤蘆葦灰熬了七天七夜的膠汁,腥氣中混著沼澤特有的腐草味。
"王上,這老賊袖中藏著毒針!"蒙毅劍光閃過,三枚淬毒骨針釘入地面。嬴政俯身拾起針尾纏繞的冰蠶絲,月光石般的眸子映出冷笑︰"薊城今年新貢的料子,倒是襯得起昭陽大人的身份。"
鑷子夾起第一片殘帛時,史官突然暴起。枯枝般的手指直插匠人咽喉,指甲縫里的金粉在燭火中劃出流光。蒙毅擰斷他腕骨的瞬間,嬴政劍鞘已抵住老人喉頭︰"讓他修。"
魚膠腥氣越發濃烈,匠人額角汗珠滴在冰鑒表面。燕地鋼刃薄如蟬翼,將碎片鋪在冒著寒氣的冰面上時,突然映出詭異紋路。當第七十三片殘帛歸位,冰鑒竟滲出朱砂般的血珠。
"王上,這...這是用鮫人血混著辰砂畫的!"匠人聲音發顫。嬴政突然奪過冰鑒擲向殿柱,寒冰炸裂的脆響中,夾層絹帛如蛇蛻剝落,整幅楚軍布防圖赫然呈現。
蒙毅劍尖挑起邊角雙魚紋︰"薊城工坊的標記!等等...這鱗片間隙刻著"昭二十三"!"劍鋒輕顫,三年前韓魏邊境失蹤的機關齒輪編號在記憶中浮現,"項燕這老匹夫,竟用楚宮金砂喂飽了燕國匠人!"
嬴政鹿盧劍鞘下滑三寸,挑開史官胸前衣襟。三道爪痕在燭火下泛著青紫,腐肉間銀針封穴的痕跡讓墨家匠人踉蹌後退︰"是雲夢澤百年瘴毒!這傷...這傷起碼二十年了!"
"二十年零三個月。"嬴政劍尖抵住爪痕最深處,"楚懷王二十三年冬獵,隨行二十七人,歸朝時少了三個。"劍身突然震顫,史官袖中滑落的玉玨與劍柄磁石相吸——那彎月形制,恰與阿房耳畔搖曳的明月 嚴絲合縫。
老史官喉嚨里發出困獸般的嗚咽,黑血突然從七竅涌出。蒙毅掐住他下頜時,發現後槽牙早已換成空心銀丸︰"王上,是燕國宮廷用的鴆毒!"
"吊到郢都城頭前,把他指甲里的金粉刮下來。"嬴政甩落劍上血珠,"讓項燕看看,楚宮秘藏的金砂是怎麼流到燕國工坊的。"轉身時大氅掃落案上竹簡,半幅未燒盡的楚辭殘篇露出"昆侖"二字,墨跡邊緣泛著詭異的金粉光澤。
暮色吞噬最後的天光時,嬴政獨坐《九歌》壁畫前。蒙毅呈上的密報還帶著墨家熒光粉的微光︰"王翦將軍已拿下竟陵,但楚軍殘部帶著三車金砂退入雲夢澤。"
"讓李信把新鑄的燕軍旗浸入金砂溶液。"嬴政指尖劃過布防圖上的昆侖標記,"三日後日出時,我要項燕的探馬看見"燕"字旗在紀南城頭反光。"指尖停頓處,布防圖墨跡突然暈染——竟是老史官臨死前咬破舌尖滲入的毒血。
夜風卷著殘帛掠過青銅燈樹,火光將嬴政的影子投在山鬼壁畫上。畫中女子發梢滴落的水珠突然在布防圖上暈開,血色軌跡與昆侖哨卡完美重合。
"當年趙清漪說昆侖有星墜之地..."嬴政劍尖挑起殘帛碎片,火光穿透帛片時,地面竟投射出西域三十六國的星圖,"原來楚國人二十年前就開始挖了。"
蒙毅正要開口,老史官尸體腰間玉佩突然震動。劍光閃過,磁石粉裹著燕國密信飄落——朱砂寫的"昆侖玉脈已通,可借秦火熔斷龍脈"在火光中妖異如血。
"把磁石粉撒到九鼎紋路上。"嬴政突然起身,大氅掃落楚辭殘卷,"讓陰陽家看看,燕國人惦記的到底是昆侖玉,還是..."殘卷落地瞬間,《九歌》壁畫中的山鬼突然睜眼,發梢血珠墜入布防圖昆侖標記,在青銅地磚上蝕出深不見底的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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