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影像里，凱撒的嘴角幾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精心修剪的眉毛也微微跳動。心中瞬間奔涌過無數句貴族式髒話︰“這莽夫！
開口要不要這麼難听刻薄？！
玫瑰招你惹你了？老子好不容易自己培養出來的玫瑰，知不知道有多累人啊？！”
他當然不知道，就在不久前，丁無痕剛被煉金聖堂主教那番關于“弒父”和“談判”的言論。
反正差點給丁無痕當場氣得差點原地爆炸，然後又差一點從氣死變成氣活過來。
現在正處于一個看誰都不順眼、尤其看裝腔作勢的貴族格外不順眼的“破防後狂暴冷卻期”。
主教的氣，他凱撒算是撞槍口上替人受過了。
畢竟主教那麼不要臉的人，你怎麼懟他他都無所謂，但是丁無痕發現懟凱撒這種正常貴族爽多了。
強壓下心頭的不快和一絲屈辱感，凱撒迅速切換策略。
優雅暫時收起來，商人本色浮出水面。
他向前微微傾身，將手中的玫瑰隨意插進旁邊侍從及時遞上的水晶小瓶里。
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具目的性，帶著一種“我懂你”的暗示︰“靖禍君，我理解您的時間寶貴。我們阿斯卡波家族，非常希望能成為神州可靠的盟友。
您看，”他抬手，指向舷窗外的珊瑚島，“您此行的首要目標，是震懾那些敢于挑戰神州威嚴的‘宵小’。
而與阿斯卡波家族結盟，明面上能讓各大洲及所有大型組織，更清晰地感受到這份威壓的分量。” 他刻意加重了“明面上”三個字。
“不僅如此，”凱撒的聲音充滿誘惑力，“我們是黑暗世界的無冕之皇，是陰影中的執掌者。
作為世界第一的軍火貿易家族，我們掌握著全球超過四成高端雇佣兵組織的裝備命脈和結算渠道。
他們的生死，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我們是否高興。” 他停頓了一下，拋出了真正的籌碼︰“為了表達結盟的誠意，我們願意向神州開放所有軍火品類的優先交易權！
是的，所有！
從單兵外骨骼到重型單兵機甲，從微型聚變核心到大型艦載反應堆，從突擊步槍到戰略級能量武器……
只要神州需要，阿斯卡波家族敞開供應！
甚至包括，”他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神秘，“某些……煉金聖堂嚴格管控的‘特殊’軍備材料和技術藍圖。
我們接受任何支付方式——世界銀行信用點、稀有金屬、任何有價值的礦物材料、稀有礦產、地外材料，甚至是某些……具有研究價值的煉金造物。”
丁無痕听著凱撒滔滔不絕地描繪著誘人的藍圖，心中那點因為主教而起的邪火暫時被壓下，取而代之的是冷靜的利益權衡。
凱撒說的沒錯，與阿斯卡波結盟，確實能在“勢”上給神州帶來不小的加成，尤其是在黑暗世界和雇佣兵領域的影響力。
而且，開放軍火優先交易權，尤其是那些敏感技術和材料，對神州的常規武力建設有實質性的好處。
現在的神州的常規武力的確有些拉了，不可能只靠丁無痕自己堆上去。
雖然他很清楚，阿斯卡波家族不是慈善家，這“優先權”背後必然是天價利潤和潛在的政治捆綁，但現階段，這籌碼確實有吸引力。
他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是眉梢幾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繼續。”
這是示意凱撒拿出更具體的、能打動他的東西。
凱撒心中狂喜！有門！
原本只是想在靖禍君這里掛個號，混個臉熟，為以後的軍火生意鋪鋪路，沒想到對方似乎真的在考慮這個“聯盟”提議！
就算最終聯盟不成，能搭上神州的軍購線，哪怕少賺點，以神州的體量，那訂單量也足以讓家族長老會笑醒！
一個大小的頂上，其他11個州加起來的神州！
需要的常備軍備哪怕是十年換一次，一波下去也能直接讓阿斯卡波吃上20年！
至于和煉金聖堂搶高端市場？凱撒還沒那麼天真。
煉金聖堂光是每年砸在“煉金聖院”這個頂級學府上的資源，就堪比一個小型國家的總預算。
人家玩的是核心技術和壟斷地位，阿斯卡波的優勢在于龐大的渠道網絡、靈活的貿易手段和無所不包的“雜貨鋪”式供應能力。
畢竟一個獵塵者就已經讓整個世界頭疼的一批了，一個能做到一拳崩碎巨山同時還能掏出來一堆，這實在沒法搶生意。
他精神一振，語速加快，如同最精明的推銷員︰“我們擁有遍布全球的倉儲網絡和物流體系。
可以在72小時內，將您需要的任何軍火，運抵世界任何主要港口或指定坐標！
就算是您需要各種全球級制導導彈，甚至上面想要加上幾枚戰術核彈，戰略性核彈，我們都能搞來！
無論是急需的軍備材料，還是基礎資源，或是大型防御工事的建設模塊，我們都能提供！
情報？”凱撒自信一笑，“阿斯卡波家族的情報網絡深入各大洲的肌理。
常規軍事情報、尖端科技動向、甚至是某些國家的核心機密……
只要您需要，我們都能為您弄來！至于支付，我剛才說了，我們接受任何支付方式！
世界銀行信用點、貴金屬、稀土、氦3、零號元素結晶……甚至是某些具有歷史或研究價值的獨特煉金物品，都可以作為等價物！
阿斯卡波家族，致力于滿足盟友的一切需求！”
丁無痕安靜地听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指揮台的金屬邊緣輕輕敲擊。
凱撒描繪的圖景確實龐大而誘人，一個幾乎無所不能的軍火與資源供應商。
這符合阿斯卡波家族一貫給人的印象。但越是誘人，越需要警惕背後的代價。
但是不得不承認，阿斯卡波家族的常規軍火能力生產力量是完全可以和各大洲甚至是煉金聖堂掰掰手腕。
就在凱撒以為勝券在握時，丁無痕忽然停下了敲擊的手指，目光如電。
直視全息影像中的凱撒，問出了一個極其尖銳、甚至帶著點“掀桌子”意味的問題︰
“凱撒先生，假設，我是說假設，”丁無痕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千鈞之力，“在未來的某個時刻，煉金聖堂與神州之間爆發了不可調和的沖突，兵戎相見。
你們阿斯卡波家族，會選擇站在哪一邊？
是幫助與你們合作多年、淵源深厚的煉金聖堂和那位主教閣下？
還是站在新盟友神州這一邊？或者……”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選擇獨善其身，兩不相幫？
商人喜歡獨善其身，也不是什麼稀罕事，當然，我希望是獨善其身，而非白衣渡江。”
艦橋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所有參謀和操作人員都屏住了呼吸，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不存在。
這個問題太要命了！
簡直是把凱撒架在火上烤！
無論他怎麼回答，都必然得罪一方，甚至可能兩邊都得罪。
雖然自己在這里是私處，回答可能無法被人听到，雖然根據主教的性格是利益看重，你想怎麼說怎麼說，但是沒人敢保證哪句話不動這位主教的逆鱗。
而且，以丁無痕的老辣，不可能不知道這種問題在眼下這個“談生意”的場合問出來有多不合時宜、多得罪人。
他到底想干什麼？
全息影像里，凱撒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如同戴上了一副精致的石膏面具。
他感覺喉嚨有些發干，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這個問題比剛才那句“惡心”狠毒一萬倍！
他之前準備好的所有華麗辭藻和商業話術，在這個赤裸裸的站隊問題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總不能說“看誰給的錢多”吧？
那也太掉價了，掉價不是問題，主要是會把兩邊都得罪死。
跟神州的話，神州目前的軍備儲量足以讓整個家族一年頂上。曾經十數年的生意。
但是神州跟鏈接聖堂目前處于時日，雖是盟友，但是隨時隨地可能會捅刀子的狀態。
煉金聖堂可能那邊好點，雖然佔了整個家族一半的貿易鏈，但是也不至于直接把半條命扒下來！
說幫神州？
那煉金聖堂那邊立刻就是滔天巨浪。
說幫煉金聖堂？
那今天這生意就別談了，搞不好艦隊都得被神州的炮口“目送”離開。
暫時盟友對于神州跟煉金聖堂而言，這個暫時甚至只能說是利益捆綁！
說中立？兩邊不討好，顯得毫無價值。
冷汗順著鬢角滑落。
凱撒的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試圖在絕境中找出一條生路。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口才在這個致命問題前啞火了。曾經面對的，要麼是各種雇佣兵或者是其他官員自己完全可以以自己的體量去壓倒別人，再不濟是主教這種只看重利益，想怎麼說都無所謂的。
可是丁無痕在搞什麼？為了報復自己？不太可能吧，如此位高權重的人，就是為了惡心自己兩句？
難道是為了警告什麼嗎？
家族這麼多年來也沒去神州搞過事啊，曾經，神州跟煉金聖堂開戰，家族也是選擇中立狀態。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沉默如同實質的壓力，讓艦橋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就在凱撒感覺自己快要窒息時，丁無痕忽然又開口了，語氣帶著一種近乎戲謔的輕松。
仿佛剛才那個致命問題只是隨口一提︰“呵，這個問題可能有些冒昧了。”他擺了擺手，像是拂去一粒灰塵，“那麼，換一個簡單點的問題吧。”
凱撒心中猛地一松，如同溺水者終于將頭探出了水面，但隨即又提了起來——這位靖禍君的問題，從來就沒有“簡單”的！
絕對每一句話，每一個詞都在霍霍人！
丁無痕看著凱撒緊張的樣子，臉上那抹邪氣的笑意更濃了，他慢悠悠地問︰“你們阿斯卡波家族那位真正的族長，那個老種馬……他到底干什麼去了？
讓你這個代理族長跑到這前線來談軍火生意？”
他特意強調了“真正的”和“代理”。
凱撒的心再次沉了下去。這個問題……比剛才那個站隊問題更私人、更敏感！
關于老族長的去向，是家族最高機密之一，牽扯到一些極其復雜家族問題。
他不能說，至少不能在這里，對丁無痕說。
他再次陷入了沉默，比剛才更久。
額角的汗珠更明顯了，但凱撒這麼多年，麼人沒見過？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字斟句酌，每一個詞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尊敬的靖禍君……關于家族長的去向……請恕我無法詳述。我
只能說，他因為某些極其重要且……迫不得已的原因，必須暫時離開家族核心，處理一些事務。
因此，家族的重擔，才暫時落在了我的肩上。” 他盡量讓語氣顯得誠懇而無奈。
丁無痕盯著他看了幾秒鐘，那雙深邃的眼楮仿佛能洞穿一切偽裝。
然後，他忽然嗤笑一聲，那笑聲里充滿了“果然如此”的了然和一絲毫不掩飾的嘲弄。
“我就知道問不出什麼新鮮玩意兒。”丁無痕意興闌珊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骨頭發出輕微的 吧聲，仿佛剛才那場充滿機鋒的交鋒只是無聊的消遣。
“行吧，凱撒先生。”他轉身，不再看全息影像，語氣變得隨意而疏離，“什麼時候你能把後面這個問題的答案，給我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讓我滿意了。
什麼時候我們再坐下來，好好聊聊你剛才說的那些‘合作盟友’的事情，軍火生意什麼的倒是可以，這次事情完了之後好好聊上一聊。
現在嘛……”他朝身後的凱撒影像隨意地揮了揮手，像是驅趕一只蒼蠅，“你們的人，就在旁邊候著吧。
坐標已經發給你們了。
記住我的話，別想著動手搶功，也別擺出那副高高在上的貴族臭架子。”
他抬步就朝艦橋內部的戰術情報中心走去，丟下最後一句冰冷的話，清晰地傳入凱撒耳中︰
“我知道你們的目標是奧利維雅•阿斯卡波。巧了，她也是我此行的目標之一。
神州會在必要時，為盟友提供所需的支援。至于洛德……”丁無痕的腳步頓了一下，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斬釘截鐵，“他和你們沒什麼關系，但和我，關系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