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工作室的花窗，在紅木案幾上投下菱形光斑。凌晨攤開泛黃的前世記憶，那些關于未來太空褸的影像如同老電影般在腦海中回放。鋼筆尖在重磅繪圖紙上沙沙游走，金屬拉鏈的弧度、反光條的分布、多功能口袋的位置，前世櫥窗里的時尚爆款，此刻正通過他的筆觸在八十年代的羊城重生。三個小時過去，六款帶著未來感的設計稿鋪滿桌面，防風面料拼接處的熒光線條，在陽光下泛著奇異的光澤。
電話接通時，何靜茹的聲音裹著千色服裝廠縫紉機的嗡鳴傳來︰"晨仔，模特隊走台步都走出花了！廣府街那四家店，櫥窗擺得比香港尖沙咀還氣派！"凌晨摩挲著設計稿邊緣，仿佛已經看到模特們穿著太空褸在t台上搖曳生姿的模樣︰"姨媽，這次得麻煩您跑一趟惠愛酒樓。我帶了樣衣，有些新想法得當面說。"
他將香港帶回的太空褸樣品仔細塞進旅行皮袋，那硬挺的聚酯縴維面料與羊城潮濕的空氣格格不入，卻藏著改變時尚風向的野心。渡輪劈開珠江渾濁的浪花，凌晨望著兩岸逐漸長高的騎樓，想起前世這個時節，太空褸正風靡街頭。對岸西堤碼頭的鐘樓敲響十二下，他握緊紙袋——這一次，要讓未來的潮流提前登陸這片土地。
公交車碾過中山六路的青石板路，揚起細碎的塵埃。廣府特色街的牌坊下，阿勇正踮腳調整店招上的廣告牌。看見凌晨下車，他咧嘴笑道︰"凌晨，靜茹姨媽已經在惠愛酒樓訂好位了！"兩人並肩穿過飄著蝦餃香氣的街巷，櫥窗里的模特還穿著傳統旗袍，而凌晨懷中的設計稿，正等待著一場改變時尚版圖的午宴。
惠愛酒樓二樓的紅木雕花屏風後，鎏金宮燈將雅座染成琥珀色。凌晨掀開湘繡門簾時，蒸騰的早茶香氣裹挾著馬蹄糕的甜膩撲面而來。何靜茹正用銀匙攪動普洱，瞥見外甥進門，眼角笑出細密的紋路︰"晨仔快來，這是咱們千色模特隊的台柱子兼教練許夢娜。"
穿月白改良旗袍的女子應聲起身，耳垂上的珍珠耳墜輕輕晃動。她比凌晨略高半頭，冷白皮在暖光下泛著瓷器般的光澤，︰"久仰大名，您設計的唐裝改良款在展銷會被搶空時，廠里的老師傅都直嘆"後生可畏"。"
阿勇熟稔地拉開紫檀木椅，瓷碗與桌面相踫發出清脆聲響。凌晨解開呢子大衣，內袋里的設計稿邊角微微翹起。許夢娜的目光不經意掃過，瞳孔驟然收縮——那些藏在西裝褶皺里的銀色線條，分明帶著不屬于這個時代的鋒芒。
"夢娜帶模特隊可下了苦功。"何靜茹夾起晶瑩的蝦餃，"廣府街新店的櫥窗走秀，就等你的開業典禮的指令去走秀了。"凌晨望著許夢娜頸間若隱若現的鎖骨鏈，忽然想起前世巴黎時裝周上，超模們戴著類似配飾在t台閃耀的模樣。
窗外飄來賣雞公欖的吆喝，許夢娜忽然輕笑︰"听說您給《大俠霍元甲》畫的彩漫，讓雜志加印了七次？我們模特隊訓練時，休息時間都在傳看您的漫畫。"她指尖輕點桌面，紅甲與檀木踫撞出微妙的節奏，"要是能穿著您設計的武俠服飾，像漫畫里的俠女般走秀，倒也不負"千色"二字。"
阿勇倒茶的手頓了頓，茶水在白瓷杯里蕩出漣漪。凌晨接過茶盞，熱氣模糊了鏡片，卻清晰勾勒出許夢娜眼底燃燒的期待。從旅行皮袋里拿出了太空褸樣品——屬于八十年代的時尚革命，或許就將從這場早茶宴開始。
紅木圓桌在早茶蒸騰的熱氣里泛著溫潤光澤。凌晨解開牛皮紙袋的剎那，何靜茹握著茶盞的手驟然收緊——深灰的聚酯縴維面料在宮燈下泛起冷冽的金屬光澤，立體剪裁的輪廓讓這件看似普通的外套充滿未來感。她伸手輕撫過壓膠工藝處理的接縫，指腹傳來不同于傳統面料的硬挺觸感，"這料子...防風防水？"
"用的是香港新引進的太空棉。"凌晨展開設計圖，鋼筆勾勒的線條在宣紙上流淌，"腋下透氣網、隱藏式多功能口袋、可調節抽繩下擺..."他的指尖劃過圖稿上銀線標注的反光條……
許夢娜不自覺湊近，旗袍開衩處露出的小腿輕輕相踫。她盯著設計圖上不對稱的斜拉鏈，喉間溢出驚嘆︰"這種穿法...完全打破了傳統外套的概念！"涂著蔻丹的指尖懸在圖稿上方，仿佛已經觸摸到布料的肌理，"要是搭配金屬腰帶和馬丁靴走秀，台步帶起的衣角絕對能掀起浪潮。"
何靜茹已經利落地褪去羊毛開衫，接過樣品套在身上。寬大的衣袖隨著動作滑出利落的弧線，她對著銅鏡轉身，下擺掃過身後的湘妃竹屏風，驚起一片光影搖曳。"收腰設計不顯臃腫，活動起來又夠寬松。"她抬手做了個伸展動作，面料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晨仔，你這哪是做衣服，分明是把香港的時尚精魂都抓來了！"
許夢娜突然彎腰，仔細查看袖口的魔術貼設計，耳墜隨著動作輕晃︰"這種便捷穿脫方式，對我們模特換場太友好了！"她直起身時眼楮發亮，與何靜茹對視的瞬間，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展銷會上人潮洶涌的畫面。紅木窗外，中山六路的喧囂聲隱約傳來，而這間雅座里，一場改變羊城時尚風向標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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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對阿勇說︰“你熟悉這里去點菜開飯，肚子餓了，邊吃邊聊。”
紅木雕花隔斷外傳來鼎沸人聲，阿勇應了聲"得 "，麻溜起身繞過鎏金屏風。他熟稔地掀開布簾，朝著樓下伙計揚聲︰"蝦餃來三籠！再加份豉汁鳳爪、腸粉雙拼，燒鵝要剛出爐的！"尾音還在回廊里打轉，轉身又探進頭補了句︰"再上壺二十年的陳皮普洱！"
雅座內，何靜茹仍對著穿衣鏡調整太空褸的抽繩，許夢娜跪坐在軟墊上，手指捏著面料反復摩挲。"這壓膠工藝得找外貿廠的老師傅。"何靜茹皺眉，"普通縫紉機怕是吃不動這麼硬挺的料子。"許夢娜突然眼楮一亮︰"用制鞋廠的高頭車試試？針腳間距調成0.3毫米，走線絕對平整！"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專業術語像連珠炮似的迸發，案幾上的設計圖被茶盞壓出淺淺的圓痕。
凌晨倚著酸枝木椅，青瓷茶盞在指間緩緩轉動。陳皮普洱的藥香混著窗外飄來的燒臘氣息，在暖融融的室內氤氳。
阿勇風風火火轉回雅座，手里多了盤撒著白芝麻的叉燒包。"先墊墊肚子！菜馬上就來。"他利落地擺開碗筷，轉頭見兩位女士還在激烈討論，忍不住笑道︰"我說靜茹姨，許隊長，這菜涼了可就辜負惠愛樓的手藝了！"
何靜茹這才如夢初醒，解下太空褸時眼里仍閃著興奮的光。許夢娜整理旗袍領口的動作慢了半拍，耳垂上的珍珠隨著起身輕輕搖晃。瓷盤相踫的脆響中，阿勇夾起金黃酥脆的燒鵝︰"來，邊吃邊聊！咱們晨哥這設計，保準讓全廣州的時髦精都往千色店跑！"
琥珀色的茶湯在盞中輕輕搖晃，凌晨將茶蓋叩在碗沿，發出清脆的輕響︰"姨媽，香港那邊我讓林琳盯著，五千件物料的防水太空棉、反光織帶都備齊了。"他抽出西裝內袋的加急電報，紙頁邊緣還帶著海港咸濕的氣息，"省紡織進出口公司的老周已經在辦通關手續，三天後就能到黃埔港。"
何靜茹的銀鐲在紅木桌面上踫出一聲脆響，她抓過設計圖的手微微發顫︰"這麼快？！"許夢娜放下筷子，旗袍袖口掃過蝦餃蒸籠騰起的白霧，目光灼灼地盯著圖紙上的成本標注︰"八元物料、兩元人工...這價格壓得比香港成衣廠還狠！"
阿勇夾燒鵝的筷子懸在半空，眼楮瞪得溜圓︰"代理商出廠價二十二？晨哥，這利潤..."話音未落，凌晨抬手止住他，指尖劃過設計圖上流暢的剪裁線條︰"前期走量打口碑，等廣府街新店首秀打響，後續再推聯名款。"
何靜茹突然起身，踩著皮鞋在雅座里來回踱步，計算器在她掌心飛快按鍵︰"按這個定價，首批五千件只要賣完三成就能回本...要是像東方龍那樣引發搶購..."她轉身時眼里燃著興奮的火苗，茶盞里的普洱潑出些許，在桌布上暈開深褐色的痕跡。
許夢娜抓起速寫本，鉛筆在紙面沙沙疾走︰"我這就調整模特隊走秀方案！開場用全黑款配鐳射光效，中段穿插撞色款..."她忽然停筆，目光與凌晨相撞，"不過這批貨得趕在元旦前上架，跨年晚會可是全城時髦精的戰場。"
阿勇已經起身添茶，滾燙的茶湯注入蓋碗騰起裊裊白煙︰"要不靜茹姨媽，下午抓緊去廠里盯著打版？"凌晨笑著搖頭，將最後一塊叉燒包推到他面前︰"先吃飯。等靜茹姨把工藝流程敲定，物料到了再連夜開工——"他望向窗外漸暗的天色，霓虹燈在珠江水面投下斑斕倒影，"這次，咱們要讓全廣州都穿上時尚潮流的冬衣。"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自行車鈴鐺的脆響。凌晨望向雕花窗欞外穿梭的行人，有人裹著厚重的棉襖，有人穿著褪色的工裝——再過不久，這些街巷里將會飄起帶著未來感的銀灰色衣角，就像他帶回的，不只是幾件衣裳，而是一個即將被重新定義的時尚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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