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霄盡量用活躍的語氣,引導眼前的兩人心態。
原因無它,這個屋子里的三個人,所背負的過去皆是無比慘重,而這顆丹藥會帶來怎樣的妄念,她一清二楚。
以她的豁達,景元的睿智,尚且不能坦然視之,又何況鏡流與椒丘呢?
如果不是輪回藥讓鏡流走出了魔陰的泥淖,飛霄甚至都不敢將此事告訴她。
她緩緩松開手掌,一個互相交繞盤旋的三色光團呈現在三人面前,乍看之下,這絕不像是一顆丹藥,但飛霄的話足以讓二人相信,這就是一顆頂級神丹。
在‘連逝者都能救活’這句話傳到鏡流與椒丘的耳中時,他們就再听不見其它聲音了。
此時的她們已經無法用震驚形容,而是完完全全的顛覆!
她們不可避免地想起曾經定格在一張照片中的戰友,彼時他們暢快地大笑,自信巡獵的鋒鏑會無堅不摧,而此時再看,他們的生命也隨著照片的誕生,在不久之後永遠定格。
對于他們的思念,在這些年中發酵成了對豐饒的切齒仇恨,但同樣的,那份思念也從未淡去。
起死回生嗎?
她們看著三色光團的眼神,越發熾烈起來。
但在飛霄眼里,這份熾烈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倒不是她舍不得這枚丹藥,而是她已經明白,過去的人,是救不完的。
仙舟與豐饒的戰爭持續了數千年,有多少仙舟優秀兒女,獻出了自己的一腔熱血?
鏡流與椒丘的同伴們,難道只有白珩或是月御將軍嗎?太多了,他們每一個人都值得再活一次!但很可惜,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所以,對于此時的她來說,這丹藥用作在將來彌合一出類似飲月之亂那種,可能會讓曜青戰力青黃不接的悲劇更為理智。
畢竟,如果真發生那樣的悲劇,作為狐人的她,可沒法像景元那樣,用幾百年的水磨工夫讓羅浮重新恢復元氣。
她沒法等。
因此,她同意了林爍的想法,將此藥用作‘增援未來’。
但是,執念之所以為執念,就是因為一切有道理的話,都是攔不住的。
她緩緩地說出︰“這丹藥的作用十分強大,不要求逝者留有遺體,只要一絲頭發,或是一滴血液,其附著一點點的殘魂,就會自動從全宇宙的角落里,將其余的靈魂召喚而來,再將缺失的部分補齊,最終重塑軀體,以最完美、最頂峰的方式的復活。”
一語落下,兩顆鎮定的心髒首先打破了寂靜。
鏡流仿佛能听到,這具輪回的新身,其周流的血液經脈,流速提升如同開閘泄洪的水壩一般。
這是她用曾經的秘法壓制魔陰身後,那具冰冷的身體,所不能感知的東西。
而除此之外,她的大腦中,第一次有仇恨之外的情緒,劇烈得如同東方日出一樣,完全佔據了腦海!
白珩~~
她在腦中,呼喚著那個名字。
飛霄看著鏡流僵在原地,看似毫無反應,實則內心早已翻江倒海,她心中嘆氣。
果然,還是鬧成了這副樣子。
不過,她也知曉,想要憑借自己一兩句興致高昂的話語,就破解數百年的執念,實在是太過艱難了。
否則,執念何以成為執念?
還有椒丘。
她歪頭看向自己的幕僚。椒丘曾是曜青軍中最受歡迎的頂級醫士,在後心死,自己找遍了門路才將他重新拉回軍中。
他以治療自己的月狂為終極目標,但比起自己,他的心病,更需要醫治。
就如飛霄所想,椒丘的記憶回到了自己與月御將軍對談的那個晚上。
年紀尚輕的他初入軍營時,對于自己的醫術頗為自信。完成懸壺濟世的心願,這軍營,是最好的去處。
而僅僅幾日後,他的自信便蕩然無存,唯有惶恐取而代之。
每一日, 當出發的鳴笛響起之時,他曾治好的病患將重新踏上戰場。
每一日,當歸營的腳步響起之時,圍坐在鼎鑊邊的面孔,總會少上幾個。
他問月御將軍︰“如果我醫治的病患注定還要奔赴死亡,那醫者的意義是什麼?”
他不記得將軍的回答,只記得病房中傳來喑啞的哭聲,等他使勁眨了眨眼楮,才發現不知從何時起,自己的雙眼已經干澀,干澀到流不出淚來。
椒丘以為自己極盡了哀榮,卻不知,更深重的災難還未開始。
第三次豐饒民戰爭,面對再度聯合的豐饒聯軍,羅浮、曜青、方壺馳援相抗。
但活化游星【計都蜃樓】的強大遠超想象,不斷侵壓的戰線,甚至讓仙舟人回憶起了蒼城覆滅的悲劇。
豐饒,來帶了死亡。
直到玉闕太僕攜瞰雲鏡,承載聯盟億萬眾生的願望,請求帝弓光矢降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