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著所有人拔出了劍,將他們阻隔在外邊。若是後面的藥再被打翻,白無常就會再多受一絲痛苦。
無論要面對多少風險,為了白無常,他沒有選擇。
“世子殿下,您這是做什麼?”
看著下方害怕卻又想要上前的百姓們,眼中對生命的渴望再次壓抑著他心中的憤懣。他收起劍,再次大吼道︰
“各位,清灼說了,所有人都會獲救。現在只是解藥尚未不夠罷了。你們看看自己的周圍,看看有多少人快要被疫病奪走生命?算我求求各位,先將解藥給到最需要的人吧!”
看著下方交頭接耳的眾百姓,他難過的閉緊雙眼。自己說的很清楚,所有人不可能不明白。
從小的自己,便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自己可以理解很多事。曾經,自己便覺得,這個世界沒有旁人所說的那麼模糊不清。
可是只有當自己長大後,他才發現,若是要顧及每個人的利益,這是不可能的。自己在白無常的羽翼下安全的長大,是因為白無常為自己掃清了很多障礙。
所以當自己真正面對選擇時,他是真的覺得困難。
“各位,如今的大晟,岌岌可危。我父王他們已經開始行動,前線的戰士們奮勇對敵,或許很多都是你們的家人。他們不怕死,因為他們想要保護整個大晟,保護他們的家人。”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這話,也不知道這到底有什麼意義。也許是狗急跳牆呢,也許自己真的是無話可說了吧。
“我同意,先把藥讓給病情嚴重的人!”
他猛的抬起頭,雙眼忽然亮起新的微光。本就吵鬧的人群因為這句話而停下來,開始望著聲音傳出的方向。
“世子殿下說的沒錯,又不是沒有解藥了,那我們還擔心什麼?”
有了第一個同意的聲音,也立即出現了第二個。
“是啊,如今將士們為我們擋住了外面的危險,我們不可能在里邊自相殘殺吧?若是他們凱旋歸來發現自己的親人不在了,那該是多麼的痛心疾首啊?我也同意,先把藥分給更需要的人吧!”
“有道理啊,我也同意!”“我的病情剛剛出現,還能撐很久,我也同意!”“同意……”
一時之間,人群中同意的聲音越來越強烈,很多人眼里都展現了希望。
時清灼寬心的露出一抹笑。原來,他們也是能理解的。
可能依舊有很多人不是特別願意,但看著周圍的人們都團結一心,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了。
但解藥本就不多,看著解藥再一次的空掉,他心里再一次覺得空落落的。
難道真的就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治療此病嗎?
當秦懷諾得知這個百枯的解藥之後,簡直是如鯁在喉,臉色更是難看至極。
百枯開始肆虐在京城時,他便已經猜到了這場疫病。畢竟曾經在宮中,司空杏林與眾人解釋時他也在場。
但是他並沒有想到,解決辦法竟是需要白無常的血。
百枯並未放過京城的每一個人,所以不出時清灼所料,秦府的每個人都染上了百枯。但秦府的癥狀相比于外邊的百姓,好的實在是太多了。
“老師,我盡量早些將解藥送到秦府。”
看著時清灼的一臉為難,秦懷諾也不忍心,說道︰“清灼,老師怎麼可能不明白?如今太傅的身體我們都一清二楚,再讓他放出那麼多血,他能撐住嗎?”
時清灼聲音沙啞︰“可是,我也不能看著老師被百枯慢慢蠶食……”
他實在是說不出口了。一邊是自己的授業恩師,另一邊是自己拼了命也想保護的人。
他無法做出選擇。
“我無事,我才剛剛患上此病。讓太傅養好身體,其他的事再想想辦法。”他望著自己出現淤青的部位,嘆息道︰“就真的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治療此病嗎?”
“暫時是沒有了。”他搖搖頭,緊閉著雙眼,壓抑著心里顫動的情緒,“看著太傅不顧一切的救他們,而他們還反過頭來指責太傅,我實在是替太傅覺得不值。”
當歲桃將曾經的一切都公之于眾後,那是他第一次對京城的百姓產生敵意。
他看著虛弱的白無常,仿佛那些場景都在自己腦中。
走在鳴神大街上,他甚至能看見白無常拖著腳鏈,孤獨困難的朝著午門走去。而他走過的地方,幾乎都是血跡。
“清灼。”秦懷諾拍了拍他,將他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無論如何,先讓太傅好起來吧。他是大晟的希望啊!”
進入宮里,時清灼才真正發現百枯的可怕。皇宮幾乎無一幸免,就連白樂也難逃一劫。
“陛下,您患病多久了?”
白樂相比于其他人要好上很多,他只有手上出現了很小一塊,應該是剛患病不久。
“世子放心吧,朕死不了。如今也只是剛剛出現,還不算太嚴重。太傅之前給了朕一瓶血,我也已經將它分發給更需要的人了。”
“陛下,你是一國之君,你不可以有事!若是太傅知道,他必定會火冒三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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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樂卻笑著回答道︰“所以不要讓太傅知道此事。世子,替朕保密。”
時清灼實在是無話可說,此次來宮里,無疑也是因為白無常的事情。
“陛下讓大理寺的人將事情查清楚了嗎?那馬老板的身份是否已經查明?”
因為已經得知百枯是無人能避免的,所以白樂索性將大理寺的人抽了出來,去查清白無常的案子,留金吾衛繼續看著百姓。
這事太偏激,今後被人知曉定會被詬病,但白樂可不在乎那麼多了。
“諸葛 明的能力世子應該是知曉的,盡管大理寺有很多人都不想查白無常的案子,但是朕相信,諸葛少卿一人即可查清。”
時清灼點點頭肯定,一年之內連破數件奇案的諸葛少卿,可不是坊間傳聞。
“若是諸葛少卿真能將太傅的案子公之于眾,那麼大家對太傅的敵意也不會那麼重了吧?”
這次二人都沒有回答,乾清殿忽然變得一片寂靜。白樂站在時清灼身前,也是愁眉苦臉。
半年不到的時間,百姓們已經在太傅府外聚集了兩次,可想而知他們是有多麼憎惡白無常。
曾經的他們還擔心,若是白無常的案子被查清楚,會不會讓陛下的名譽受損,也會不會讓淮南在這方面有機可乘。現在看來,也是他們太自作多情了。
白無常早已在所有人心里根深蒂固,案子破與不破,或許都是一樣的吧。
“世子,朕帶你去個地方。”
時清灼不解,也只好跟在白樂的身後。
乾清殿很大,以至于時清灼根本記不住除了陛下寢居外的其它地方。
白樂帶他進入了一個暗門,熟練點燃了周圍的燭火。時清灼睜大了雙眼,心中不禁好奇,乾清殿到底還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燭火很快充斥著整個暗閣,周圍的景象爭先恐後的擠進時清灼的眼中。他驚訝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這一整個屋子,為何放滿了白無常的畫像?他也不明白,為何白樂回到自己到這里來?
他忽然想起來,半年前自己回京進宮面聖時,黑暗中自己是憑借記憶進入的乾清殿。那時的乾清殿里,也只有一根火燭細微的燃燒著。
他依稀記得當時周圍布滿了畫卷,白樂手里也拿著一幅。那時的自己因為怒氣滔天,並沒有在意周圍的其它東西。現在一想,那時的自己應該也是在這里。
那麼多幅畫,第一眼屬實感到些震撼。但當時清灼仔細看過後,卻怎麼也覺得不對勁。
這貌似不像白無常。
白樂來到中間的四方紫檀木桌前,小心翼翼的打開了一幅畫像。
“世子覺得,這些畫畫的如何?”
“能被陛下放在這般隱秘的地方,定是極好的。”他再次走上前,眼如鷹隼,“但是陛下,這畫上的人真的是太傅嗎?”
這些話,有笑,有哭,有怒,有馬上的隨心所欲,有沙場上的奮不顧身。
畫上的雖一模一樣,但時清灼覺得這不是白無常。
“世子好眼力。的確,畫上的人並不是太傅,除了我手上這一幅。”
時清灼抬眸,白樂手上已經多出了與其他畫作不同的一幅。畫上的人,滿臉英氣,但卻沾染了一臉的血。他身著一身紅衣,一手執劍站在宮門前,鬢角的青絲被風吹起,布滿了殺意。
他走上前,看著畫中人,猶如望見了從前的白無常。
“陛下這是何意?那這周圍的上百張畫像,又是何人?”
“世子應該听過傳聞,太傅其實並不是朕的哥哥。”
時清灼有些不知所措,以至于他的手還放在空中沒有放下。什麼意思,難不成真如市井傳言那般,太傅與陛下,真的只是一場好戲?
市井傳聞,當朝太傅白無常,十惡不赦大魔頭。不知道用了什麼妖術讓當朝天子唯听是從。有人說,是因為當時那場逼宮,白無常展現的恐怖讓天子害怕;也有人說,白無常殺了天子的哥哥,然後偽裝成他。
但是時清灼怎麼會相信這些?憑借這些年陛下與太傅的關系,二人不可能會是市井傳言所說的那樣。
“所以陛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白樂仿佛看出了時清灼的擔心,不禁一笑。他望著周圍的畫作,思緒萬千,啞聲開口道︰
“這滿牆的畫作,只有朕手上這一幅,才是真正的太傅。而其他的,是朕真正的哥哥。”
他將“白無常”交給了時清灼,慢慢的看著周圍的其他畫。盡管來過很多次了,但回憶依舊涌上心頭,使他深陷回憶之海,窒息無力。
“還記得白焱這個名字嗎?”他突然睜眼,轉過身看著時清灼,解釋道︰“就是此人。當時辛封澤在皇宮中說了那麼多,但卻有很多沒有說完整。而朕真正的哥哥,他口中的那位太子殿下,白焱,與太傅長得一模一樣。”
時清灼眼楮睜的很大,這個消息沖擊力太大了,讓他有點難以消化。他看著滿壁的畫作,再看著自己手里的這幅,沉重的呼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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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辛封澤與他們所述白無常的往事,並沒有十分詳細的說白無常來到京城的故事,只是在那場逼宮上說的特別仔細罷了。
“你知道白焱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他搖搖頭,但看著畫作上白焱豐富的神情,他覺得這人一定特別受人喜歡。而且,他發現,白焱所用的應該是刀。
“白焱,前大衛真正的太子殿下。他的功績,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沒有人不喜歡他,沒有人不尊崇他。仿佛他所作所為,在百姓眼中都是對的。”
“小時候我也覺得,我哥不論做什麼都是對的。但是後來,他戰死在了沙場,臨走之時,他答應我一定會回來的。”
時清灼此時沙啞開口道︰“也是因為輸掉那場戰役,陛下才會被當做質子送出去嗎?”
“是啊,那是我過的最黑暗的兩年。我當時堅信,哥哥一定會來接我回去的。但是兩年後,是白無常來把我帶了回去。”
他還記得當時看見白無常那張臉時的激動,思念如泉涌,壓抑不住的暴露出來。
“我當時,知道他不是我哥時,特別的傷心。但後來我覺得,只要每日都能看見這張臉,也是好的。所以我便裝作一切都不知道,將他束縛在了我身邊。”
“太傅並不喜歡白焱吧?”
白樂懊悔的點點頭,“是啊,他特別討厭。可是,他又希望變成白焱。我認識的白無常,就像失去方向的候鳥,迷茫無措。可是他心里卻總想要保護別人,他也想讓所有人喜歡他,愛戴他。”
“當我們各自吐露心聲後,他答應我會一直陪在我身邊,會一直保護我。所以,就到了那一次的逼宮。如同你手上拿的那般,這是朕憑借當時的記憶畫出來的。”
時清灼再次看著這幅畫,不得不說,白樂的畫功超群絕倫。這一幅畫,將白無常眼里無畏的氣焰畫的栩栩如生。
“其實,我哥當時只身著一件白衣。畫中那熾烈的紅,在當時全是血。”
猶如一聲驚雷在時清灼腦中炸響,或許這件事他已經听過很多遍了。百姓的傳言,歲桃的訴說,司空杏林的講述,但都沒有白樂的親口承認來的嚇人。
“他堅持了一天一夜,沒有人來幫他,直到援軍的到來。”
時清灼沙啞道︰“所以陛下,你帶我到這的意義又是什麼?”
突然一陣寂靜後,白樂開口道︰“因為朕想讓你知道,太傅于朕有多重要。還有,太傅的內心。”
“太傅的,內心……”
看著周圍擁有著一切神情的白焱,再看著這一幅白無常,他有些無措。太傅何曾不想如白焱一般可以肆意的笑呢?
那麼他不惜一切的保護他們,又為何不讓他們知道呢,而是將一切的好處都給了其他人。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因為一國之君才是最重要的,他不能讓有心之人得逞?但是自己呢,自己只是一個不受寵的世子,又為何呢?
也是為了可以保護好我們嗎?
一大堆疑惑再次充斥在他的腦中,他發現自己並沒有真正了解白無常。
看著那一幅肆意大笑的白焱,時清灼恍然若失。
白無常肆意大笑起來,也會是這樣的模樣嗎?
他心中暗暗發誓,有朝一日,他一定要讓白無常活的這般自由,活的這般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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