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被包圍了
“弟兄們！
113團的兄弟替咱們頂住啦！”
古之月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用力而嘶啞變形，他猛地拔出腰間的刺刀，“ ”一聲裝在駁殼槍的槍管卡座上，雪亮的刺刀在炮火的映照下閃過一道冰冷的寒光。
“偵察連！
跟我上！
把狗日的壓下去！
一個不留！”
那甦北口音的怒吼，此刻充滿了玉石俱焚的決絕。
“殺——！”
徐天亮第一個響應，挺著刺刀躍出了塹壕，他身後跟著一群同樣眼珠子通紅的士兵。
“殺鬼子！”鄭三炮猛地將打光子彈的歪把子往旁邊一扔，抄起一把工兵鏟，那厚重的鏟刃邊緣在火光下閃著暗紅的光澤，他像頭憤怒的公牛般沖了出去。
“干他娘的！”
東北兄弟趙大虎、趙二虎同時發出虎吼，巨大的身軀如同兩座移動的鐵塔，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像坦克一樣碾過滿是彈坑和尸體的斜坡。
小周緊隨其後，靈活得像只猴子，手中的斯登沖鋒槍噴吐著火舌。
偵察連陣地前方那片狹窄的斜坡，瞬間變成了血肉磨坊。
炮火的轟隆聲、重機槍沉悶的撕裂聲、輕機槍清脆的掃射聲、迫擊炮彈尖銳的呼嘯和爆炸聲、步槍子彈嗖嗖的破空聲、雙方士兵垂死的慘嚎和野獸般的搏殺怒吼……
無數種聲音狂暴地攪拌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耳膜欲裂、頭腦發昏的死亡噪音洪流。
刺鼻的硝煙濃得幾乎化不開，像一層厚重的、令人窒息的幕布籠罩著戰場，混雜著濃烈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內髒破裂的惡臭、焦糊的皮肉味，甚至還有泥土被高溫燒灼後散發出的奇異土腥氣。
每一次沉重的爆炸，都像無形的巨錘砸在胸口，震得五髒六腑都跟著移位。
古之月剛撲倒一個挺著刺刀怪叫沖來的鬼子兵，那鬼子兵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絕望。
他手中的刺刀猛地捅進對方的小腹，一股溫熱的、帶著鐵銹味的液體瞬間噴濺到他的手臂和臉上。
他還沒來得及拔出刺刀，眼角余光瞥見側後方一個黑影猛地撲來，帶著刺刀的寒光。
他本能地側身，刺刀擦著他的肋部劃過，軍服被劃開一道口子，皮膚傳來火辣辣的刺痛。
他怒吼一聲，順勢將槍托狠狠向後掄去，砸在那個偷襲者的耳根處，一聲悶響伴隨著骨頭碎裂的脆響。
“連長！小心！”
劉拐子那帶著濃重山東腔的驚呼在古之月身側響起，伴隨著一聲沉悶的槍響——
“砰！”
一個正準備從彈坑里爬出來朝古之月後背開槍的日軍士兵腦袋猛地向後一仰，污血和腦漿濺在坑壁上。
劉拐子拖著一條不太靈便的腿，手里的春田步槍槍口還冒著青煙，他咧了咧嘴，露出被煙燻黑的牙齒，
“個狗日的，還想打黑槍！”
“謝了，拐子！”
古之月喘著粗氣吼道，抹了一把糊住眼楮的血水和汗水混合物。
“連長！
格老子的，你看！”
小周一邊用沖鋒槍掃倒一個試圖投擲手雷的鬼子，一邊尖聲喊道，聲音因為激動而變調。
他指向日軍進攻的來路方向。
只見那片剛剛還涌動著土黃色人潮的斜坡後方，此刻完全陷入了混亂的漩渦。
113團生力軍的凶猛沖擊，如同鐵錘砸在朽木上。
日軍那原本看似瘋狂、一往無前的進攻鋒線，在承受了炮火覆蓋和側翼重機槍的致命掃射後，再被這支生力軍迎頭痛擊，終于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瞬間崩潰了！
“八嘎！退げ！退げ
taige! taige!）！”
“潰れた！潰れた！
kuzureta! kuzureta!）”
絕望的日語嘶吼此起彼伏，壓過了垂死的哀嚎。
原本挺著刺刀沖鋒的士兵，此刻變成了爭先恐後向後逃竄的潰兵。
他們丟掉了步槍，撕扯著礙事的裝備，像一群被驅趕的、驚恐萬分的綿羊，完全失去了組織。
黃色的軍裝在硝煙彌漫的坡地上亂竄，互相推搡、踐踏，只為逃離身後那片吞噬生命的鋼鐵與火焰風暴。
“哈哈！狗日的慫啦！”
趙二虎興奮地大叫，一槍托砸翻一個從他面前踉蹌跑過的鬼子潰兵，
“追！
別讓這幫癟犢子跑了！”
“對！追上去！
剁了他們！”
趙大虎端著機槍，邁開大步就想追擊。
“穩住！都給我穩住！”
古之月厲聲喝道，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看得很清楚，潰兵雖然混亂，但人數依然眾多，盲目追擊沖進開闊地，極易被反咬一口。
“徐天亮！
鄭三炮！
火力延伸！
給我釘死他們！
大虎二虎！
壓住陣腳！
別冒進！”
他一邊下達命令，一邊迅速更換著駁殼槍的彈匣，冰冷的金屬在滿是汗水和血污的手掌中滑動。
就在偵察連的槍口追著潰兵的後背猛烈開火，子彈像冰雹一樣撂倒奔逃的黃色身影時，戰場態勢再次發生了劇變！
在日軍潰兵逃跑方向的正前方，那片更開闊的山谷地帶，毫無征兆地，驟然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
那聲音如同平地炸響的驚雷，帶著千軍萬馬奔騰的氣勢，瞬間壓過了戰場上所有的喧囂。
緊接著，密集得如同狂風驟雨般的槍聲，從潰兵逃跑的正前方猛烈爆發！
一面面沾滿硝煙和泥土、但依舊倔強飄揚的青天白日滿地紅旗，猛地從潰兵前方低矮的灌木叢、岩石後、溝壑里豎了起來！
無數頭戴英式托尼鋼盔、身穿破舊草綠色軍裝的士兵，如同從地底鑽出的神兵，挺著刺刀，怒吼著，迎著潰退的日軍就發起了反沖鋒！
“新22師！是新22師的弟兄們！”
老周那帶著濃重川音的激動吶喊在炊事班的簡易掩體後響起，他手里還拎著一把沾著菜葉的大勺，指著前方，老淚縱橫，
“龜兒子的！
援兵！
硬是頂到嘍！”
“殺啊——！”
“消滅倭寇！”
“弟兄們沖啊！”
新22師士兵的怒吼聲浪排山倒海。
前有銅牆鐵壁般的迎頭痛擊，後有偵察連和113團咬住尾巴的凶猛追兵，側翼還有113團重機槍和迫擊炮不斷潑灑過來的死亡彈雨。
日軍潰兵徹底陷入了絕境！
他們像一群被驅趕進屠宰場的困獸，在狹小的包圍圈里瘋狂地左沖右突，發出絕望的、不似人聲的嚎叫。
包圍圈迅速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