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暗戰(二)
    古之月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間從腳底板直沖頭頂。
    張自茂被壓制,就意味著那幾具要命的擲彈筒可以肆無忌憚地吊射自己的整個前沿陣地!
    照明彈的光芒已經開始搖曳、黯淡,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一旦陷入黑暗,敵人散兵重新靠近,後果不堪設想!
    “他奶奶的!”
    古之月狠狠啐了一口,濃重的甦北口音帶著刀鋒般的決絕,
    “想捂死老子的眼楮?
    老子先戳瞎你!”
    他猛地從藏身的淺坑里探出大半個身子,動作快得像撲食的豹子。
    那支沒有瞄準鏡的春田步槍在他手中仿佛擁有了生命,冰冷的槍身緊貼著他因憤怒而滾燙的腮幫。
    他無視了嗖嗖掠過頭頂的子彈和遠處輕機槍潑灑過來的火線,整個人進入了一種奇異的、高度專注的“靜”的狀態。
    周圍的槍聲、爆炸聲、喊叫聲似乎瞬間遠去、模糊,只剩下自己沉重如擂鼓的心跳聲和粗重的呼吸聲在耳膜里鼓蕩。
    眼楮死死盯住前方三百米開外,那片被最後一點搖曳的照明彈光芒勉強勾勒出的陰影區域——擲彈筒陣地!
    第一具擲彈筒後面,一個鬼子兵正半跪著,緊張地將一枚新的榴彈塞進炮口。
    他撅著屁股,姿勢僵硬而專注。
    古之月屏住呼吸,肩膀的肌肉驟然繃緊如鐵,右眼、缺口、準星、目標……三點瞬間連成一道無形的死亡之線!
    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扣動扳機的食指指腹下,那冰冷的金屬扳機弧度和細微的阻力。
    意識下達命令的剎那,身體早已完成了動作的協調!
    “砰!”
    春田步槍沉穩地在他肩頭一跳,槍口噴出尺長的火焰。
    滾燙的彈殼旋轉著跳出拋殼窗,“叮當”一聲清脆地砸落在他腳邊的碎石上。
    瞄準鏡里?沒有瞄準鏡!
    古之月完全是憑著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近乎本能的槍感射擊!
    他的眼楮死死盯著目標方向。
    那個塞彈的擲彈筒手身體猛地一僵,隨即像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歪倒在擲彈筒旁,再無聲息。
    沒有絲毫停頓!
    槍栓被他以驚人的速度和力量拉開、後甩,“嘩啦”一聲,滾燙的空彈殼被拋出,新的子彈瞬間上膛!槍栓復位的聲音清脆有力。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快得只在視網膜上留下殘影。槍口幾乎在復位的同時,就指向了第二處陰影!
    那里,另一個擲彈筒手正驚恐地試圖調轉炮口方向。
    “砰!”
    第二顆子彈咆哮而出!
    第二個擲彈筒手如同被電擊,身體一個趔趄,撲倒在冰冷的炮身上。
    “砰!”
    第三槍!
    第三個目標應聲而倒!
    三百米,無瞄具,移動目標!
    三槍,三個!
    陣地上看到這一幕的士兵,連呼吸都忘了!
    只有子彈破空的尖嘯和敵人中彈倒地的悶響在死寂的間隙格外刺耳。
    第四個!
    古之月的槍口瞬間鎖定。那是一個戴著戰斗帽的軍曹,似乎是個小頭目,正揮舞著軍刀,聲嘶力竭地叫喊著什麼,指揮著最後一個擲彈筒組。
    他似乎感覺到了致命的威脅,猛地向旁邊一個矮樹叢撲去!
    “砰!”
    槍聲再響!
    那軍曹撲倒的動作猛地一滯,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左肩胛骨處爆開一團血霧!
    他重重摔進樹叢,痛苦地翻滾著,軍刀脫手飛出老遠。
    “可惜!肩膀!”
    古之月心中暗罵一聲,手指再次摸上冰冷的扳機,準備補槍。
    就在此時,距離那受傷軍曹不遠處,一片更為濃密的灌木叢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一個佩戴著尉官刀的身影猛地探出半個身子,揮舞著指揮刀,朝著古之月這邊聲嘶力竭地狂吼,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驚恐而完全變了調
    “撤退!撤退!
    立刻撤……”
    “砰!”
    一聲孤高、清越、如同金玉撞擊的槍聲,壓過了戰場上所有的喧囂,從老榕樹那殘破不堪、濃煙滾滾的樹冠深處驟然響起!
    是張自茂!
    他頂著紛飛的彈片和木屑,在樹冠劇烈的搖晃中,抓住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開火了!
    1903a4的槍口焰在硝煙中一閃。
    那個揮舞軍刀、剛剛喊出“撤”字的鬼子小隊長,話音戛然而止。
    他戴著略帽的腦袋猛地向後一仰,如同被重錘擊中,整個人僵直地向後倒去,重重砸進灌木叢,只余下半截指揮刀無力地指向陰沉的天空。
    “好!”
    古之月心中大贊,同時自己手中那支春田步槍的準星,已經死死套住了那個掙扎著從樹叢里爬起、試圖接替指揮、去抓軍曹刀的鬼子兵曹!
    “砰!”
    第五顆子彈,帶著古之月胸中積郁的所有怒火和精準,咆哮出膛!
    那兵曹剛抓住刀柄,身體如同被高速行駛的列車撞上,胸口猛地炸開一個恐怖的血洞,整個人被巨大的沖擊力帶得向後飛起,重重摔在冰冷的岩石上,抽搐了兩下,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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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揮官、火力點接連被拔除!
    照明彈也終于耗盡最後一絲光芒,天地重新陷入令人心悸的黑暗。
    但日軍的崩潰已然注定!
    失去了指揮和重火力掩護的散兵,如同被開水澆了窩的螞蟻,在黑暗中發出絕望的、意義不明的嚎叫,完全不顧傷員的哀鳴,連滾帶爬地向後方的黑暗深處潰退。
    山坡上,只留下橫七豎八、姿勢扭曲的尸體和幾個還在血泊中痛苦蠕動、發出微弱呻吟的重傷員。
    空氣中瞬間彌漫開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甜腥氣,那是新鮮血液混合著硝煙和內髒破裂後特有的、溫熱又粘稠的氣味,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呸!”
    小周放下他那支恩菲爾德1917步槍,對著鬼子潰退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濃痰。
    年輕的四川兵臉上還帶著激戰後的亢奮紅暈,聲音尖利,充滿了不屑,
    “格老子的!就這點兒本事嗦?
    龜兒子跑得比兔子還快!
    啥子精銳嘛,錘子!”
    他學著老兵的口氣,努力想表現得老成。
    “ 嚓!”
    旁邊響起一聲清脆利落的金屬撞擊聲。
    二排長孫二狗麻利地卸下他那支湯姆遜沖鋒槍打空了的彈鼓,隨手丟在腳邊的泥土里,發出沉悶的“噗”聲。
    他變戲法似的從腰間掛著的彈袋里摸出一個嶄新的、油光 亮的30發彈匣,“ 噠”一聲穩穩地拍進槍身卡槽,動作熟練得像呼吸。
    這個東北漢子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習慣性地用粗糙的手指抹了一把濺到臉上的泥點子,甕聲甕氣地開口,聲音低沉得像塊石頭
    “急啥?小鬼子精著呢!
    這叫‘投石問路’,懂不?
    咱的重機槍和迫擊炮一響沒響,迫擊炮光打了照明彈,炮彈還捏在手里。他們摸不清咱的底,不敢真下血本硬啃!
    這頓‘點心’,就是來試試咱的牙口硬不硬!”
    他端起重新裝填好的湯姆森,黑洞洞的槍口警惕地指向那片吞噬了潰兵的黑暗,眼神銳利如鷹。
    “孫排長說得在理!”
    徐天亮湊了過來,金陵腔調又帶上了那股子油滑勁兒,仿佛剛才的激戰只是一場游戲,
    “小鬼子摳門得很,一個大隊也就配那麼幾門炮。
    咱張連長那幾門‘60小炮’(他故意把‘小’字拖得老長)和那尊107的‘大噴子’(指白磷彈迫擊炮)憋著沒放響,他們心里頭指定貓抓似的!
    這趟啊,就是派幾個倒霉蛋來送死,順便听听響動,探探虛實!
    嘿嘿,可惜啊,咱古連長……”
    他話沒說完,臉上那點戲謔的笑意猛地僵住,像被凍在了臉上。
    “轟隆!
    噠噠噠噠噠——!”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和密集得如同爆豆般的槍聲,毫無征兆地、狂暴地從陣地西側——三排長鄭三炮負責的防區方向——猛地炸響!
    那聲音的烈度和密度,與剛才東側的“點心”試探相比,簡直如同巨浪拍岸之于溪流淙淙!
    緊接著,是無數顆子彈撕裂空氣的尖利呼嘯聲,如同死神的鐮刀刮過頭頂,其中還夾雜著迫擊炮彈沉悶的落地爆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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