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馬車上，黛玉將小腦袋放在原紅蕖膝上，輕輕地蹭著。
“嬤嬤，你要是不開心就哭出來，要不然吃些甜甜的點心和糖果好不好？”
原紅蕖撫著黛玉的秀發，心里面五味雜陳。
兜兜轉轉，自己還是免不了進了京城。
而且自己真是無知者無畏啊，竟然還進了宮里面去。
原紅蕖一想到自己的行為，就忍不住後悔。
可如今，後悔也晚了，一切都已經發生，而且不能挽回。
“我沒有不開心，也不用吃糖果。”原紅蕖控制著聲音，盡量像平時一樣。
她努力調節著情緒，盡量不將自己那些負面情緒給帶出來。
然而黛玉畢竟和原紅蕖相處日久，又是個心思細膩的孩子，原紅蕖情緒的改變，她還是輕易就能感覺到。
“嬤嬤，”黛玉的聲音雖然輕柔，但是卻帶著小小的堅定，
“我不去書院了，我覺得我可能不太能和同學們相處的好。也可能會跟不上夫子的課程，我還是在家里面讀書。”
原紅蕖心疼地俯身抱了抱黛玉，這小小的人兒，明明在家里的時候，一說要去書院認識新的朋友，就興奮的不得了。
那樣子分明就很喜歡書院。
但是因為察覺到了自己的不對勁兒，她拒絕了去書院里面參觀，現在竟然說不去書院這樣的話。
“乖玉兒，我自從到了你家之後，你只知道我是你的嬤嬤，那麼我以前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呢？”原紅蕖聲音幽幽。
“嬤嬤不是教過我，‘不念過往，不畏將來，不亂于心，不困于情，如此安好’嗎？你也說過，以前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我們也不能回不去，也不能去改變什麼。當下的事情如果不好好把握，很快也會成為過去，要過好當下的每一刻鐘，以後才不會為過去而懊悔。怎麼嬤嬤都忘記了嗎？”
“呵呵，你都記得呀。可是我現在說的是原來的故事，並不是因為以前有什麼遺憾，有什麼懊悔的。”原紅蕖輕笑道。
“說故事嗎？我是最愛听故事的，嬤嬤，你快說給我听。”黛玉直起身體，卻還是沒有正行的坐好，斜斜地倚靠在原紅蕖身上。
原紅蕖的思緒回到了揚州，那時候她十分年輕，但是身體里面住著的卻是一個大齡現代女青年的靈魂。
如果將生活過的兩個時代的時間加在一起，她如今已經是妥妥的老年人了。
“我在去你家之前呀，是女子書院的先生......後來慢慢的，就做了書院的副院長。”
“啊，”黛玉顯然有些吃驚，隨即笑著，
“嬤嬤，我是由院長親自教授的，如果要去書院，是不是不需要考試？”
“那是在揚州的時候，現在我早就不是什麼院長了。”
原紅蕖被黛玉的話給逗笑，她怎麼會不知道黛玉從來不畏懼什麼考試，不過是想逗她一笑才這樣說。
“院長，原先生，請等一等。原先生......”
原紅蕖話音剛落，就听到馬車外面傳來焦急的呼喊聲。
“嬤嬤，有人叫你呢！”黛玉促狹笑著。
原紅蕖覺得怎麼打臉這麼快就來，自己剛說過早就不是什麼院長了，外頭就有人叫自己。
馬車停了下來。
“原先生，我是宓齡啊，方才听到接待處的老師說，看到一人很像是先生。看了名冊知道是林家姑娘來報名，因此我急忙追了過來。先生，請你見我一見吧。宓齡知道先生在京城，但是一直不敢前去探望。如今先生與齡近在咫尺，只求先生賜見......”
馬車外是一女子急切的聲音，女子等在車外，淚如雨下。
原紅蕖心里面百感交集，黛玉則是一臉好奇的听著外頭的聲音，
“嬤嬤，外頭的姐姐哭了，哭的很傷心呢。”
原紅蕖听到黛玉的聲音，心里一肅，這里不是揚州，自己如今只是黛玉的嬤嬤，其余的事情都不管不問。
但是她如今已經恢復了之前的記憶，要是讓她偽裝完全不認得這些人，她自認沒有那樣的能力。
原紅蕖心里嘆了一口氣，淡淡開口，
“宓姑娘，雖然一別經年，我一切都好。你也不必總是記掛原來，今日事發突然，往後自然有見面的機會。”
馬車外的女子抽噎了幾下，隨後帶著哭腔，似乎有著無盡的委屈，
“原先生，宓齡今日追來，已經下了極大的決心，只怕今日先生不肯見我，日後我也沒有勇氣再求見先生了……”
“宓齡，都來京城了，怎麼還是這樣不長進的性子！”原紅蕖忍不住輕斥。
“還要先生教我，宓齡這性子要怎麼才能改？”
馬車外的女子語氣里面帶著說不出的孺慕和依戀。
“姐姐，我嬤嬤今天受了些風，有點頭疼，今日不見客。”黛玉听得有些氣悶，嬤嬤是她的，就算教訓，也只可以教訓自己。
誰都不可以來搶她的原嬤嬤！
原紅蕖望著黛玉著急的樣子，不由得心塞，
“你放心，我做過不少人的先生，不過只是黛玉一人的嬤嬤。”
黛玉使勁地點頭。
“宓齡，今天著實不是見面的時機。我們才去書院報了名，你一向負責書院的招生考試，想來如今也還是你來負責。”
原紅蕖柔和的聲音從馬車中傳出來，宓齡听得十分認真。
“……你提前私下與考生家人接觸，實在不妥。”
“多謝先生提點，宓齡險些又鑄成大錯。先生，你一定要快些回來。你不在書院，我們都完全沒了方向，只能依葫蘆畫瓢，按照先生原來的做法，做的又不怎麼相似……還要先生領著我們，書院才能走的更遠。”
宓齡說得十分誠懇。
但是原紅蕖心里沒有再起一絲波瀾。
作為一個穿越者，她也曾風光過，也曾用自己的現代知識，給這里的女子帶來了一些新的啟蒙，不同的活法。
但是如今，就如同黛玉所說，過去就過去了。
她不再留戀，也不再懷念。
“如今已經極好了，你們能夠在京城立足，想來已經適應了京城的水土風氣。就算讓我來做，只怕我也做不到如今的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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