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听到外面的動靜,忙出了門來,迎了寶玉到屋里去。
“我的兒,這樣大冷的天,怎麼也不帶個人,就自己跑過來了?”薛姨媽牽了寶玉進去,薛蟠趁機偷溜走,她只當做沒看到。
“姨媽,我過來看看你和寶姐姐。今日無事,怎麼不去我們那邊玩,我看太太今天也在閑著。”寶玉接過薛姨媽遞來的手爐。
“因你寶姐姐身上不大自在,犯了咳嗽,不得出門,我也就在家里陪著她。”薛姨媽慈愛的笑著。
“寶姐姐生病,怎麼不請了太醫來好好看看?上回我們家來的太醫就很不錯,不妨讓人請了來。”寶玉煞有其事的給薛姨媽推薦著太醫。
“正是請了那一位太醫來的,如今正吃著藥,好得差不多了。”薛姨媽引了他到里間去。
寶釵正坐在炕邊上,拿了一本花卉圖冊在翻看,找出好看的花樣子來,給旁邊的鶯兒描下來。
寶玉也見過黛玉畫花樣子,不過黛玉似乎是心中就有無數圖樣一般,信手就能畫出十分精巧的花樣,只是黛玉十天半個月才肯畫一個出來,一個圖樣就能讓針線房的人如獲至寶。
像是這般描畫的,他房里面的丫頭們也是這樣做。
他不自覺地就將兩人比較了一番,內心深以為,寶姐姐不及黛玉多矣。
寶釵請了寶玉坐下,兩人說了幾句話,寶玉只覺得還不如去看林妹妹她們做衣服呢,熱鬧的很,就算是自己在哪兒幫著拿剪刀遞針線,似乎也比這兒有趣的多。
因此當襲人找過來的時候,也就和襲人回去了。
薛姨媽送走了黛玉,回來便說起了寶釵,
“你如今一天大似一天,是越發有主意了,怎麼連寶玉過來也是不冷不淡的。他是你姨媽的兒子,是老太太最看重的孫兒,你正經應該好好和他處好關系。”
“媽,我開春就要進宮去了,他也不是三五歲的小孩兒了,再是關系親近,也不該就那樣讓他進里間來。”寶釵有些氣悶。
“我的兒呀,他再怎樣那也是你表弟,再說進宮這事情......”薛姨媽有些不安,按理說現在已經該有準信下來了,偏他們家到現在也沒有,她托了姐姐找人去打听,也是什麼也打听不到。
“我再去問問你姨媽。”薛姨媽心里忽然就焦急起來,總是要打听個分明才能讓人安心。
她帶了人又去了王夫人的上房,可巧王夫人正在和周瑞家的說話。
見薛姨媽忽然過來,王夫人臉上閃過一絲同情,待小丫頭上了茶水,王夫人讓左右人退下。
“姐姐,這是?”
薛姨媽不明就里。
“妹妹,”王夫人說,“我的元春進宮這些年,私下來信總說懷念在家里的時光,在宮里那樣人吃人的地方,稍不留心行差一步,就是掉腦袋的大事。若是能回頭,我是萬不能將元春送進宮去的。”
薛姨媽心里忐忑,姐姐和自己說這些,是因為想念元春嗎?想來不是,看來是寶釵進宮一事有了眉目,姐姐提前給自己說一說的。
“姐姐,那里是皇宮,天底下最尊貴的地方,若是能在里頭,哪怕是為奴為婢也是極為尊貴的。更何況這一步登天的機會,在外頭難得很,在那里面卻有無數種機會......”
薛姨媽想著以寶釵的才情和花容月貌,只要能進得了皇宮,豈會拘泥于一個小小的公主伴讀,那一步登天的機會就是為寶釵準備的。
王夫人見薛姨媽執迷不悟,不忍心戳穿她的幻想,但是今天內務府送了信來,只怕薛姨媽的希望要落空了。
“姐姐,你放心,等寶釵進了宮,肯定和大姑娘相互扶持,她們是嫡親的表姐妹,兩人一心。咱們兩家在外頭也多使點力,不愁咱們的女兒在宮里沒有好前程!”
薛姨媽覺得寶釵進宮那肯定是十拿九穩的,進宮之後肯定是需要早已經進宮的元春多多幫助,因此薛姨媽早早的把話說出來,把這感情牌打好了,寶釵往後的路也好走。
王夫人本來欲言又止,此刻見薛姨媽如此大言不慚,覺得若是任由她再說下去,只怕要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了,忙說道,
“剛才內務府送了信來,說寶釵因有一個獲罪的兄長,因此那采選在金陵最後上報之時,就被除了名。”
薛姨媽正高興著,忽然听了這個消息,當即面色慘白,差點癱倒在椅上,好半晌才痛心道,
“我可憐的兒!”
王夫人不忍道,“妹妹,那宮里面真不是你想的那樣好。若不是......誰肯將自家金尊玉貴的大小姐,送到那里去服侍人呢?”
薛姨媽沉默,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
“姐姐,我只剩下一個不爭氣的兒子,還有寶釵了。如今寶釵被那不爭氣的連累,進不了宮。妹妹只能指望姐姐了,往後姐姐但凡有需要,可不要和妹妹客氣。如今我薛家也沒別的了,就剩下那些浮財,也不知還能保多久......”
王夫人心里竊喜,面上卻不顯,
“我們是親姊妹,有我的,自然少不了你的。你放心就是。”
薛姨媽的眼淚終于是落了下來......
薛寶釵沒有了待選的資格,這件事沒有在榮國府里面傳開。
不過自從她身體大好了之後,也願意常常出來和姐妹們走動了。
因為她性格隨和,行為豁達,倒是深得人心。
榮國府的下人們雖然一貫愛捧高踩低,不過對于這寶姑娘倒是寬和大方的很。
這一日,黛玉她們從學堂回來,迎面遇到了正從王夫人處過來的寶釵。
因昨日林家老宅那邊,送來了不少新鮮果蔬,黛玉讓人給梨香院也送去了一些。
寶釵見到黛玉,不免要再三謝過。
“寶姐姐客氣了,東西不多,也就嘗個鮮而已,你吃著好就成。”
“有個不情之請,想問一問妹妹。”寶釵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姐姐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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