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長空之上，罡風如刀，割裂著茫茫寰宇。
一艘通體流淌著銀白神光的聖舟正御空而行，舟身鐫刻的虛空符文忽明忽暗，似在訴說著不久前那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戰。
舟首甲板上，三道身影靜靜佇立。
曦月仙子一襲素白長裙染了點點猩紅，原本瑩潤如玉的臉頰此刻蒼白如紙，眉心那枚聖心印記黯淡無光。
她抬手撫過肩頭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那里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愈合，卻依舊能感受到殘留的邪異之力在啃噬經脈。
不遠處的純鈞則盤膝而坐，麒麟真身顯露時留下的赤金鱗片脫落了大半，裸露的皮膚上布滿細密的血痕。
尤其是胸口那道貫穿傷，雖已結痂，卻仍在滲出帶著詭異氣息的黑血，那是被地煞魔神的腐蝕之力所傷，即便是麒麟真火也難以瞬間根除。
唯有姜辰不同，他並未盤膝療傷，而是背對著眾人靜立在船頭，玄色長袍獵獵作響，背影挺拔如槍，卻掩不住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憊。
方才為護曦月強行催動混沌本源時，傷了根基，導致道體之力陷入枯竭，還有脖頸處一道蜿蜒的血痕還在緩緩流淌，滴落在聖舟甲板上，濺起一朵朵微型血蓮。
“咳咳……”艙室內傳來兩聲輕咳，王韜與墨羽相攜而出。
二人衣衫雖有些破損，氣息卻平穩悠長，顯然並無大礙。
早在大戰最烈時，他們便被一股強橫無匹的余波掃中，如斷線風箏般墜落在聖舟深處昏睡過去，反倒避開了後續最凶險的搏殺。
“姜兄，曦月仙子，純鈞兄……”王韜快步上前，看到三人傷勢時瞳孔驟縮，“你們這是……”
曦月輕輕搖頭，玉指一點，將一枚通體翠綠的枝椏托在掌心。
那枝椏不過半尺長短，卻似蘊含著逆流歲月長河的生機，表層流轉著琥珀色的光暈，每一片嫩葉上都凝結著晶瑩的露珠，滴落時竟在空中化作奔騰的江河虛影。
幾人也算因禍得福，于死劫中得到生命枝杈，內部蘊含的無上生命精氣足夠成為鎮世底蘊。
純鈞撫掌笑道︰“此物太過珍貴，我等傷勢雖重，卻還不到動用它的地步。”
說罷從儲物戒中取出三個玉瓶，瓶塞剛一開啟，便有濃郁的生命氣息噴涌而出，化作漫天飛舞的靈蝶。
“這是先前在生命古域收集的生命神泉，療傷神效亦是絕佳。”
三人仰頭飲盡玉瓶中的神泉，只見曦月周身立刻騰起一道璀璨的神凰虛影，仙霞所過之處，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眉心聖心印重新綻放清輝。
純鈞體內則燃起金色火焰，將黑血逼出體外，脫落的鱗片處新肉滋生，很快便覆蓋上一層更加堅韌的麟甲。
唯有姜辰依舊靜立不動，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姜辰……”曦月輕喚一聲，見對方毫無回應，心中頓時一緊。
她快步上前扶住姜辰的手臂，卻發現他的身體竟如冰玉般寒冷。
當看清姜辰的面容時，曦月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那張往日里英挺俊朗的臉龐此刻毫無血色，唇瓣干裂泛白，連鬢角的發絲都染上了霜華。
“他為救我，強行壓榨混沌本源，導致道體枯竭。”曦月聲音哽咽，緩緩抬起姜辰垂落的右手。
那只手掌曾能捏碎星辰、翻覆乾坤，此刻卻瘦骨嶙峋，皮膚下的青筋如蛛網般蔓延。
最觸目驚心的是掌心處，那里的外傷早已愈合，卻留著一塊黑紅色的創口，泛著血紅光暈，沾染著些許始麒麟的規則之力，短時間內難以磨滅。
那是始麒麟的規則之力，即便過了這麼久，依舊在不斷侵蝕著姜辰的肉身。
“是我……是我的錯……”純鈞走上前來，看著那道創口時臉色瞬間慘白。
他認出那是自己麒麟角的杰作，威力之大非同小可，攻破了姜辰祖龍形態的防御。
此刻看著姜辰掌心那難以磨滅的創傷，純鈞只覺心口像是被巨石壓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不等曦月開口，純鈞猛地祭出一株半截生命枝杈，每一片葉子都如青天綠金鑄就，搖曳間灑落億萬縷生命神輝，正是先前從獨眼大漢手中奪來的生命古樹。
純鈞指尖劃過一道赤芒，精準地削下一段帶著九片青葉的枝干，口中念念有詞，將其煉化成一道流光，緩緩注入姜辰掌心的創口處。
“嗡~”
生命古樹的枝干剛一接觸創口，便化作億萬道翠綠絲線，順著姜辰的經脈蔓延開來。
原本黑紅色的創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溫潤的玉色。
姜辰蒼白的面頰漸漸泛起紅暈，緊鎖的眉頭也緩緩舒展，周身開始散發出淡淡的生機。
曦月與純鈞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然而半個時辰過去，姜辰的精氣神雖已恢復至頂峰，卻依舊未曾睜眼，反而周身開始繚繞起絲絲縷縷的混沌仙霞。
那些仙霞初時如薄霧般縹緲，轉瞬便化作奔騰的江河，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巨大的混沌漩渦。
“這是……”王韜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異象。
只見無數大道印記如星辰般點綴在姜辰身側，天地間游離的法則之力像是受到無聲召喚，從四面八方奔涌而來，盡數烙印在姜辰體表。
那些法則印記時而化作龍鳳呈祥，時而化作日月輪轉，時而化作山川社稷，竟像是在以天地為爐，以法則為火，煉制一件無上天道法寶。
更令人嘖嘖稱奇的是，姜辰腳下的虛空開始綻放出一朵朵青色蓮花，每朵蓮花的花瓣上都刻滿了古老的符文。
空中浮現出數以萬計的生靈印記，有翱翔九天的鯤鵬，有執掌火焰的朱雀，有吞噬天地的饕餮……
一個個栩栩如生，仿佛擁有自主意識，將這片時空塞得滿滿當當。
“好強的威壓！”墨羽忍不住後退半步，只覺姜辰的氣息正在飛速暴漲，如同一位沉睡萬古的年少萬物君主甦醒，散發出超越境界的煌煌神威。
那股威壓以聖舟為中心向四周擴散，一瞬間便威蓋方圓三萬里，讓虛空都在微微震顫。
就在此時，姜辰的意識海內，一團沉寂了數年的混沌光焰忽然炸開！
那光焰初時如燭火般微弱，轉眼間便化作一片熊熊火海，將整個意識海映照得如同白晝。
無數玄奧的文字從火焰中飄出，正是幾年前萬聖秘境一行，初次會見封禪時，對方所賜予的那杯“茶”中蘊藏的混沌大道感悟。
“先有天道後有天，混沌更在天道前……”
“萬物萬靈，混沌始也！時空生死，混沌終也~”
一聲聲古老的道音在意識海中回蕩，一枚枚金色的經文隨之化作混沌符文，如同擁有生命般在意識海壁壘上攀爬、烙印。
那些符文相互踫撞、融合，最終形成一道道全新的秩序鏈條，在意識海中緩緩流轉。
“唰！”
姜辰猛地睜開眼眸，眸中混沌翻涌，似有星辰生滅、宇宙輪回。
那眸光洞穿虛無，直刺蒼穹，竟讓上古的天穹都為之變色，日月瞬間失去光彩，隱入雲層。
原本晴朗的虛空剎那間烏雲密布，紫電如龍，在雲層中翻騰咆哮。
“大哥這是……又要破境渡劫了？”墨羽瞪大了眼楮，臉上寫滿了驚嘆。
他跟隨姜辰多年，早已習慣了對方的逆天修行速度，卻還是被這接踵而至的突破驚得說不出話來。
王韜亦是感慨不已︰“姜兄的修行速度，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這般年紀便要渡此等天劫，古往今來，怕是獨一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