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談氛圍頓時壓抑得人喘不過氣。
大宴在場官員,沒有一個人不感覺受到了奇恥大辱。
胡人使者每一個人臉上卻都是志在必得,得意洋洋。
他們雖不讀不懂兵法,卻也懂得投石問路,拋磚引玉,近年來大宴國力衰微,大宴邊軍幾次打仗都大敗特敗給了草原部落,能與草原鐵騎一戰,稱得上是精銳的西北邊軍就那麼多。
現下宿川陳兵十萬。
若是通商不成,一朝驚變,兩邊打了起來,便是位高權重如節度使也付不起這個責任。
胡人這邊篤定了,這些窩囊的大宴白面官員壓根挺不起脊梁。
“這便是你方最後的決議了是嗎?”
廖吉昌威壓頓起,視線壓迫得胡人使者幾乎不敢對視。
在場胡人使者都知曉,若是此時回答意味著什麼。
戈泰剛要說話。
穆特就沖著廖吉昌笑道︰“是的,節度使大人,這便是草原王對于此次兩國通商的願望,還請節度使大人成全。”
廖吉昌寒沉著一張臉,好長時間沒有說話。
當初兩國互市通商,因為楊家軍的敗北兩國拉扯許久,最終才定下通商事宜,若那時再不答應通商,胡人大舉進攻戰火席卷整個西北也是極有可能,交易榷場的位置也是一早由兵部定好,胡人那邊也是同意的。
此番臨時反悔,是吃定了他們西北邊軍力弱,兩項取其害,對比朝廷更懼怕燃起戰火。
楊家軍……
廖吉昌頓時想起,住在家里楊家的小女兒。
楊雲翼將軍、楊玄校尉的尸身仍在胡人大帳日日受辱,三萬大宴將士尸骨未寒,此等家國大恨,豈能輕易吞下,廖吉昌心頭恨出血來,他對胡人使者怒目而視。
偏那個穆特,還嬉皮笑臉地跟他扯著胡人大軍如何雄壯。
他們草原十八部落,連日往西北邊疆增兵多少。
議談進行了好些時候。
穆特像是暫時放過大宴官員一馬地道︰“我知此等決定一下,節度使大人必然會被大宴朝廷問責,那不如諸位好好想想?議談暫且先休息一會?”
此言一出鴉雀無聲。
暫避鋒芒,確實是好幾個人心頭所想。
大事臨頭,站在罪與罰的分水嶺上,沒有一個人不想獨善其身,對胡人震怒是一回事,懼怕來日朝廷降罪又是一回事。
一時間沒人走出議談屋內。
所有大宴官員的臉都噤若寒蟬。
張啟鶴在桌子下使勁搓手。
謝寧瞥了一眼,以為他是在緊張,他道︰“張大人是否身體不適?”
“非是身體不適!”張啟鶴老邁的目光看向對面幾個強壯的胡人,他道︰“老朽是恨時光太匆匆,哪怕老朽再年輕個五歲,都能拔刀即刻砍了這幾個雜碎!便是惹得滔天巨禍,張家香火無人傳承又當何妨?”
“如此窩囊,我又有何臉面教導家中子孫何為氣節!何為家國!”
謝寧心頭一跳,默然下來。
四目相對,謝寧的目光剛好跟戈泰撞上。
這狗東西裸露的半邊身子全都是爆炸後的崩痕,他目光宛如淬毒的獠牙般地盯著謝寧,這樣的目光讓謝寧好似又回到南屯村,親眼見證無數無辜村民被殺的那天。
穆特指示隨侍拿出酒來,給在座的大宴官員倒上,他自己獨飲一杯,“這是我草原的烈酒,肯定不像你們常喝的那般柔和,諸位請嘗嘗看,說不定以後就能喝得習慣。”
茶杯依次斟滿,但大宴官員卻無一人舉杯。
穆特像是極為享受這種我強你弱的氛圍,搖著頭頂小辮,抿了一口咂咂嘴,“諸位大人怎麼不喝?難道是嫌杯子太大了?怕喝了一口便要醉倒耽誤了事?”
他與身邊胡人相視一眼,幾個胡人使者皆是露出嘲諷笑容。
穆特繼續道︰“此地簡陋,卻也比我草原民眾的帳篷要好的多,剛剛徐大人說的對,我們草原的確不善經營民生,千百年只能窩在草原一隅放牧,肥沃的草場從來都不屬于我們,但那又怎麼樣呢?”
他舉了舉杯子。
謝寧的目光頓時像插進了一根鋼釘,痛的他瞳孔攣縮,震怒燒得他五髒六腑都跟著劇痛不止。
“你們的軍隊仍舊敗給我們!”
“你們士兵的身軀還不是化作草原的肥料,滋養我們的草場?就連你們的將軍……”穆特輕聲笑了,像是說起什麼無足輕重的事,對戈泰道︰“對了,那個校尉叫什麼?”
“就是萬箭穿心被射殺的那個姓楊的……”
“楊玄!”
當初射向楊玄致命的一箭,還是從自己手里射出去的,戈泰自滿地道。
“啊對,楊玄!”穆特還在繼續挑釁,企圖以楊玄的慘死,震懾所有大宴官員,“都說我們草原人皮糙肉厚,這個叫楊玄他也差不多,他那一身肉被我們的大王子拖在馬上剮了三天三夜,後背才露出骨頭……”
“還有他那個爹,從前一直壓制我們草原部落,後來意圖投奔的那個楊雲翼……”
吳世英氣到渾身發抖,若不是徐賀在一旁壓制著他,他從穆特提起楊家軍第一個字就沖上去殺人了。
廖吉昌道︰“胡人使者!!”
議談桌上眾人都在屏息顫抖。
穆特似乎說嗨了,他來的時候草原王明確命令,此次議談,要麼打起來,要麼逼迫西北打開國門,讓通商的交易地點放到宿川城內,為他們日後大舉進攻先行鋪路。
但誰都沒想到,一直坐在末尾座次的謝寧會默不作聲地起身。
有看見他動彈的,還以為他受不住威壓,想臨陣脫逃,也有胡人余光瞥見他走過來,還以為他這等小官是要來求饒,求穆特別再說了,他這個窩囊的中原人都快要嚇尿了。
就連戈泰對謝寧這個會讀書的大夫,心里都滿是輕蔑之意。
穆特還在炫耀似得搖晃著酒杯,“這人頭酒杯,還是臨出發前草原王欽賜我的,你們不曾想過吧,楊家軍威名赫赫又如何……為大宴之鷹又如何,他楊玄還不是成了我手……”
謝寧一聲不吭地出現在穆特身後。
正對面的吳世英不忍直視楊玄的頭骨,一抬眸,就見謝寧不知何時站在了穆特身後。
謝寧此時心中什麼都沒有。
國仇家恨。
南屯村的孩子,掛在樹梢被凌辱的女孩,京觀似得摞成山慘死的村民。
還有他的妻子許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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