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廉全身散發著汗臭味,傍晚時分,有些垂頭喪氣的回到了茶牙縣府。
鐘離離用手捂了捂鼻子,一臉嫌棄道︰“離我遠點,身上臭死了。”
魏冉也揉了揉鼻子道︰“怎麼了王郡守?為何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樣?”
王廉並未生氣,也不敢生氣。
他拍著大腿重重的嘆了口氣︰“哎,糊涂,糊涂啊大人。”
“怎麼了?”魏冉皺了皺眉。
王廉垂頭喪氣道︰“梁家茶莊的事情辦妥了,就是可惜了那滿地窖的銀子,足足上千萬兩的銀子堆積如山,全都分給了百姓,有些可惜……哎。”
“什麼?”
鐘離離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梁家茶莊里有上千萬兩銀子?”
“是啊,梁家經營了這麼多年,有上千萬兩銀子不足為奇。”
“哎呀,這下損失大了。”鐘離離仿佛被抽空了精氣神一樣,一下癱在了椅子上。
魏冉淡淡一笑︰“這點銀子算什麼?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證你有賺不完的錢,天天讓你在金山銀山里睡覺都可以。”
鐘離離將信將疑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啪!
鐘離離紅著臉拍案而起︰“成親,等去了苗寨,咱們就成親。”
魏冉掏了掏耳朵,有些不敢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
“借你一句話;當然是真的。”
一旁王廉笑著拱手道︰“那下官就先提前恭喜大人和夫人喜結連理了。”
魏冉呵呵一笑,對鐘離離的話有些嗤之以鼻,對方肯定是和自己開玩笑的。
他看向王廉道︰“梁家茶莊那邊什麼情況?”
王廉一口氣將茶莊里發生的事講述了一遍。
“攔不住,大人,根本攔不住啊。”
“梁家在茶牙縣作威作福多年,百姓心中積怨已久。”
“如今有了官府撐腰,一個個就跟瘋了一樣,直接就將茶莊一整個給拆了。”
“茶莊里有個地窖,里面關著的全都是最近幾個月內失蹤的妙齡女子和少婦人妻,足足有上百位呢。”
“梁大富還企圖用銀子賄賂下官,下官如今已經洗心革面,豈能收他的好處?”
“不過,還沒等下官下令,百姓們就將梁大富踩踏成了肉餅,貼在地上扣都扣不下來。”
“梁家茶莊那些反抗的棍夫全部被就地格殺,繳械投降的已經全部被送去了縣府大牢。”
“至于茶莊的金銀和陳茶,按照大人的吩咐,全都分給了那些百姓。”
鐘離離听完這話,看向魏冉的眼神有些幽怨。
魏冉到時平靜的點了點頭︰“這件事你辦的不錯,不過這種事還遠遠不夠。”
“明日我們要去苗寨,茶牙縣城就先交給你來管理,一個郡你都能管得過來,管理一個縣城不為難你吧?”
“不為難不為難。”王廉連連搖頭︰“當官,下官是專業的。”
魏冉繼續道︰“我們回來之前,你的主要任務就是帶領城防軍和百姓去打土豪,把茶牙縣內為富不仁,靠盤剝百姓發家的商賈和世家全部鏟除。”
“繳獲的銀兩,全部分給當地的窮苦百姓,口號就是……欽差為民做主,打倒鄉紳地主。”
這次鐘離離並未嘲笑魏冉,反而眼神略顯炙熱。
因為她覺得,魏冉是個很特別的人,跟她接觸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王廉則興奮的點頭道︰“明白,大人請放心,下官保證將此事辦的漂漂亮亮,爭取在大人和夫人回來之前,將茶牙縣的地皮惡霸、鄉紳財主全部鏟除。”
魏冉納悶道︰“你剛剛不還因為把銀子發出去愁眉苦臉的?怎麼現在如此亢奮?”
王廉嘿嘿笑道︰“這都是大人領導有功,下官也是今日才真正體會到當官的樂趣。”
“以前下官以為當一個郡守,吃香喝辣,權財美色應有盡有,現在回想,那時真的膚淺。”
“今日下官帶領百姓鏟除梁家之後,有不少百姓都對下官感恩戴德,下跪的也比比皆是,甚至……咳咳,甚至還有些老婦,說下官是好官,是清官。”
“下官雖然汗顏,卻極為享受這種受人擁戴的感覺,嘿嘿……。”
王廉有些陶醉道︰“原來受人敬仰的感覺竟如此美好,遠比權勢壓人來的痛快,什麼吃香喝辣權財美色,跟收人擁戴比起來,簡直天壤之別啊。”
鐘離離嫌棄的撇了撇嘴︰“就算你往身上鍍了層金,也不能改變你是大貪官的事實。”
王廉頓時尷尬無比。
魏冉卻點頭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浪子回頭金不換,王廉,你能有現在的覺悟很難得,本官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
“是,下官一定為大人、為百姓鞠躬盡瘁。”
王廉鄭重的行了一禮。
時間飛逝,轉眼到了第二天一早。
魏冉和鐘離離經過一上午的跋涉,越過了幾座茶山。
到了下午時分,魏冉問道︰“還沒到嗎?”
“快了。”
正在川嶺中帶路的鐘離離,頭也不回的指著一個山頭道︰“過了那座山就是紅蓮教總舵。”
“誰也不想待在這樣的深山老林里,可是沒辦法,苗寨里的人幾乎都是官府通緝的要犯,很多年前就拖家帶口組成了現在的苗寨。”
“我們也不想住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衣服破了買個針線都得翻山越嶺,不過現在好了,今後紅蓮教的人再也不用擔心被官府圍剿了。”
她回頭沖魏冉燦爛一笑。
魏冉表情微微一怔,因為這個笑,很美。
他沒有說話,跟著鐘離離翻過了這最後一座山,終于到了苗寨。
當看到苗寨坐落的位置後,魏冉一時間被這里的景色給迷住了,因為這里的風景太美了,猶如置身于畫卷之中。
四面環山,山清水秀,半山腰上有很多梯田,有許多半大孩子在梯田里玩耍,有的抓蜻蜓,有的捉蟲子,有的把捉到的蟲子串在小木棍上用火烤著吃。
也有不少大人在梯田里勞作,在山里砍柴,婦人們在織草席,曬糧食,青山綠水,風景秀美的如同世外桃源。
寨子很大,各種木質的房屋木樓參差不齊,保守估計住個幾萬人不在話下。
雞鴨鵝,豬牛羊在上下的草堆里覓食,也有不少狗子在寨子里來回穿梭,孩童追逐嬉戲。
魏冉嘴角一抽,眼神怪異的看著鐘離離︰“你管這叫鳥不拉屎?”
鐘離離翻了個白眼︰“任何地方呆久了都會厭煩,這里風景雖好,但卻生活不便,不然我怎麼老往外面跑?”
“說的也對。”
魏冉看著寨子,突然皺眉道︰“不是說,你們紅蓮教總舵有幾十萬人?怎麼就這麼點?虛張聲勢也不能這麼假吧?”
鐘離離哭笑不得道︰“你看看這山溝才多大?能住得下幾十萬人?”
“確實……住不下。”
鐘離離抬手指了指周圍的群山道︰“這里,東邊、西邊、南邊,每一個山頭後面都有一個苗寨,這里大大小小一共十幾個苗寨,你說有沒有幾十萬人?”
魏冉板著臉兩眼一瞪︰“我又沒看到。”
他話音剛落下,不遠處的幾棵大樹上突然跳下幾道身影,迅速朝這邊趕來。
“是教主,果然是教主回來了。”
幾個粗布麻衣,形象是江湖客的壯碩男子圍了上來。
“教主走了一月有余,總算是回來了。”
“教主,血蜈抓到了沒?您有沒有練出蠱王?”
“他是誰?”
有人看著魏冉,目光警惕。
鐘離離淡淡一笑道︰“不用擔心,魏冉是我朋友,這次去梅嶺抓血蜈多虧有他幫忙,否則不光抓不到血蜈,我也很可能回不來。”
“這麼說,你是教主的救命恩人?”
一個手持流星錘的壯漢上下打量著魏冉。
其余看著他的人也都皺了皺眉,似乎是並不喜歡或不歡迎他。
鐘離離解釋道︰“我用血蜈練功的時候昏迷了半個月,多虧是他把我從梅嶺背出來,否則我就被山里的豺狼虎豹給吃了。”
她不解釋還好,這麼一解釋,幾個人眉頭皺的更狠了。
魏冉淡定道︰“看來,他們好像很不歡迎我的樣子。”
鐘離離欲言又止,抿了抿唇並未解釋,只是說了句︰“你們先回寨子,召集各位長老和各堂主去聚義堂,我稍後就到。”
幾人紛紛應聲離去。
等人都走後,鐘離離才解釋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會有勢力,有勢力就會有內部爭斗,紅蓮教也不例外。”
魏冉沒說話,只是靜靜的听著。
“紅蓮教的內部勢力一共分為兩派,一是以我為主,二是以謝堂主為主。”
“當初我還是紅蓮教聖女,那年十六歲,老教主死在一個叫顏湘兒的女人手上。”
“當時紅蓮教群龍無首,按歷代傳統,本應由我擔任教主。”
“但當時我太年輕,一些資歷老的長老和各堂主心有不服,不想听我一個小丫頭的,但是又礙于教內的規矩。”
“長老會怕紅蓮教陷入混亂,提議由各堂主比武決定誰來當這個教主。”
“當時的我武學水平剛達到小宗師境界,哪里是那些老資歷堂主的對手?”
“後來是謝永安幫助我坐上了教主的位子,但條件是嫁給他。”
魏冉眉頭皺起︰“你竟然,成親了?”
鐘離離頓時氣道︰“你看我像是成過親的人嗎?”
“呃,看著也不像。”
她翻了個白眼道︰“我當時可不想嫁給他,所以就和他定了個約定,我當十年教主,十年後嫁給他為妻。”
“剛剛你看到的那幾個人中,有一半都是謝永安的人,他們皺眉不是因為排斥你,而是因為我帶回了你,帶回來一個男人。”
“而且,還是一個長相很好看的男人。”
她說完,沖魏冉調皮的眨了眨眼,有些驕傲的揚起下巴︰“你想娶我,可沒那麼簡單,至少要擺平謝永安,同時還不能讓紅蓮教內部出亂子,甚至還得得到長老會的認可。”
魏冉認真問道︰“只要我能做到,你就能嫁給我?”
鐘離離面色微紅,她看向別處微微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隨時?”
她眼角余光瞥了眼魏冉,臉蛋兒更紅,咬了下唇角重重的點了點頭︰“隨時。”
“好,走吧。”
魏冉主動拉起鐘離離的手走向苗寨。
他們沒有注意,苗寨的深處,一座木樓上敞開的窗口內,正有一名三十出頭的男子,用銳利的目光盯著這里。
鐘離離回來的消息迅速傳遍了苗寨。
寨子里不少男女老幼都出來迎接,費了一番功夫才從熱情的人群中脫身。
聚義堂是一座很大的木樓,兩人來到這里的時候,在樓下能听到上面一些人的談話聲。
“教主這次回來,帶來了一個小白臉,不會是教主的老相好吧?”
“怎麼可能?教主怎麼會喜歡那種繡花枕頭?”
“是啊,那胳膊腿細的,我一手就能撅折三根,教主是不會看上這種文弱書生的。”
“你別說,還真有可能,教主雖然識字,但不會寫字啊,興許是這文弱書生文采出眾,才讓教主青睞有加。”
“教主把他帶來,不會是想跟他成親吧?他們成親,謝舵主怎麼辦?”
一屋子十幾個人,齊刷刷看向那名身材高大,五官硬朗的男子。
謝永安面無表情道︰“人還沒到,別瞎猜。”
他剛說完,外面的木樓梯上就傳來咯吱咯吱的上樓聲。
接著,房門便被推開,鐘離離身後跟著魏冉走了進去。
“恭迎教主。”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站起來行禮。
鐘離離微笑道︰“都坐吧。”
眾人落座後,鐘離離來到盡頭的位子上坐下,見魏冉還站在門口,就指了指身旁的椅子說道︰“過來坐呀,傻站在那里做什麼?”
魏冉走過去坐下,屋子里的十幾雙眼楮全部停留在他身上。
鐘離離說道︰“先給大家做個介紹,這位是北涼的閔王世子魏冉,同時也是朝廷的欽差。”
“什麼?閔王世子?”
“欽差?”
“他……他來我們紅蓮教做什麼?”
“不會是來詔安的吧?”
“詔安?哼,朝廷圍剿了我們幾十年,會這麼好心派人來詔安?”
“既然不是詔安,他來做什麼?”
鐘離離敲了敲桌子道︰“他來這里的目的暫且不談,先說說,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寨子里有沒有發生什麼重大事件?”
坐在鐘離離左手位第一個的謝永安沉聲道︰“大事倒是沒有發生,不過,幾個月前,有一位自稱姓陸的姑娘來過一次寨子,說是找你有重要的事。”
“具體是什麼事,這位陸姑娘並未多說,不過看樣子挺著急的,她留下一封信就走了,教主稍等片刻,我去把信拿來。”
謝永安說完,起身看了魏冉一眼,就走出了聚義堂。
陸姑娘?
魏冉心中一動;難道是雲柔的徒弟陸白霜?
靠,不會吧?
魏冉情緒有些復雜,如果真的是陸白霜,那麼來找鐘離離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請她出手把自己的師父‘雲柔’,從閔王世子手中救出來。
畢竟,鐘離離來紅蓮教之前,曾是雲柔在白雲道觀里的小師妹。
如果真是這樣,那再想娶鐘離離可就不現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