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隨著最後一記清越的金屬交鳴，兩道身影倏然分開。
“不錯嘛，竟能跟上我的劍速。”
李十三略帶訝異。
他雖非專攻快劍，卻也堪稱全能劍客，境界加持下，其劍速遠超未兵解的孔尊儒。
空中烏雲翻涌，卻詭異地裂開一道縫隙，露出正午的驕陽。
微風拂過，帶來草木清香，然清香之中，肅殺之氣彌漫！
陽光普照，卻驅不散那源自靈魂深處的凜冽寒意！
天道正一的血卻在沸騰！
從未有人能與他纏斗至此，李十三是第一個！
“接我一招——神鬼斬！”
天道正一低吼，妖刀化作一道貫日長虹！
凌厲劍氣將周遭空氣切割得支離破碎，空間甚至隱現裂痕！
李十三身形如鬼魅般一閃，同時劍氣輕吐，巧妙引偏了天道正一這必殺一擊！
“我一直覺得，高手對決，一招足矣。”
“所以？”
天道正一收刀復出，速度與威力更勝先前！
李十三仍以相似手法，將其劍芒逼退。
“所以爺懶得在你身上白耗功夫，亮出你的最強一式，一招定生死！”
李十三話音未落，腳步前踏，龍淵連點七次！
雖只七劍，空中卻爆起連串音爆轟鳴——一劍破七星！
“叮！叮！叮……”
天道正一亦盡數擋下。
旋即兩人同時後掠，皆是單手持劍斜指，一手負于身後，目光如電，緊緊鎖死對方！
與尋常對決的罡氣四溢不同，兩人纏斗時氣勁內斂，此刻周身氣勢卻攀升至巔峰！
比那驚天威壓更懾人的，是那一紅一白兩柄劍——天地光華，仿佛盡匯于劍鋒之上！
“嗤——”
破空厲嘯驟起！
兩人同時挺劍直刺！
劍勢看似不快，仿佛難以跨越彼此間的距離。
然而，劍鋒未至，無形的劍氣已然隔空激烈交鋒！
兩柄神兵在其主人手腕精妙操控下，幻化出漫天殘影！
空氣中不斷炸開音障雲與紅白罡氣糾纏的渦流！
兩人移動的身形卻異常緩慢，看似疾奔，實則比行走猶慢。
在外行眼中，此戰遠不如之前電光石火精彩。
至少那時可憑想象腦補，而今……太過平凡，平凡得近乎失真。
然在場幾位劍修，額頭卻已滲出涔涔冷汗。
劍隨心動，念至劍達！
這正是劍道無上化境——人劍合一！
若非雙方實力伯仲，每一劍皆是足以斃敵的絕殺！
是謂必勝之劍！
可惜，在兩位皆臻劍道極致的宗師面前，這些必殺之招，竟顯得如此樸實無華。
天道正一的臉色，卻愈發凝重。
外行感受不到，身為頂尖劍客的他，豈會察覺不到交鋒中那細微的差距？
此刻看似平分秋色，然十招之後，勝者必是李十三！
龍淵之鋒，必將洞穿他的咽喉！
十招，轉瞬即逝！
兩人距離，已在咫尺！
“咻——”
刺耳的裂帛聲中，天道正一與李十三，刺出了決斷生死的最後一劍！
“叮！”
清脆的踫撞聲余音裊裊，李十三和天道正一的身影已驟然分開。
李十三解下腰間酒壺，仰頭“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酒液順著嘴角流下也渾不在意。
他抹了把下巴，看著天道正一，搖頭嘆道︰“可惜了……”
場下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楮，卻沒人看清那決定勝負的最後一瞬發生了什麼。
李十三這聲可惜，更是像謎語一樣砸在眾人心頭，激起無數困惑的漣漪。
“誰……誰贏了？”
“是沒殺掉那日輪鬼子嗎？”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啊！”
不是不想看懂，是境界鴻溝擺在那里，他們根本沒資格看懂！
按裘不敗平日的性子，這種場面他早就該跳出來。
要麼洋洋灑灑點評一番，要麼陰陽怪氣踩上幾腳，最後還不忘標榜自己一句“比我差遠了”。
可此刻，他像被人掐住了喉嚨，臉色發白，嘴巴閉得比千年蚌殼還緊。
怕天道正一？
有一點。
但更讓他憋悶的是，他引以為傲的眼力，在剛才那電光石火間，也跟其他人一樣，抓瞎了！
兩道人影快得只剩殘光，劍刃一觸即分，然後就是現在這詭異的對峙。
李十三自顧自地喝酒，天道正一如同石雕般僵立原地，沉默的可怕。
打完了？
肯定是，否則不會停手。
可誰輸誰贏？
怎麼贏的？
裘不敗腦子里一團漿糊，周圍那些伸長脖子的人更是一臉茫然。
恐怕在場這千百號人里，能明白剛才那一瞬玄機的，只有場中那兩個怪物自己。
天道正一緩緩轉過身，那張布滿風霜的臉繃得如同岩石，但細看之下，那雙銳利的眼眸深處，除了凝重，還藏著一絲幾乎壓不住的驚濤駭浪。
最後那一劍的速度……快到他窮盡一生所學的詞匯都難以描繪其萬一！
他甚至無法在腦海中構建出，需要何等通天徹地的修為，才能避開李十三那石破天驚的一刺！
那是真正能令天地失色、鬼神同泣的絕殺之劍！
他現在還能站著，還能呼吸，本身就已經是個不可思議的奇跡！
“快看！那鬼子……他右手的大拇指！”
一聲變了調的驚呼劃破寂靜。
對劍客而言，握劍的拇指意味著什麼？
那是生命，是靈魂！
可現在，天道正一緊握著妖刀村正的右手上，那至關重要的拇指齊根而斷！
斷口處血肉模糊，森白的骨茬刺眼地裸露著。
殷紅的鮮血正順著刀柄和手指，一滴一滴砸在腳下的岩石上，發出沉悶的“嗒嗒”聲。
李十三在喝酒，天道正一臉黑如墨，斷指處血流如注。
勝負，早已不言而喻。
可所有人的心都被吊到了嗓子眼。
就在那一瞬間！
兩人身影交錯分開的剎那，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根決定性的拇指是如何被精準斬落的？
他們明明只看到兩道劍光踫撞出刺目的火花，然後就分開了啊！
“可惜？”
天道正一的聲音像是從砂紙里磨出來，嘶啞刺耳。
“對于一個將劍視為生命、視為畢生榮耀的劍客來說。”
李十三放下酒壺，目光落在對方那殘缺的右手上，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斷掉這握劍的根基，恐怕比直接取他性命，更讓人難以承受。”
“若非與賢弟有約在先……李某還真不願行此近乎殘忍之事，可惜，著實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