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痕遺留的武神碑,如同一枚投入死水的巨石,徹底顛覆了武道界固有的格局。
幾乎每一位觀碑者,皆有所悟,更有武道宗師于碑前當場頓悟,破開桎梏,躋身大宗師之列。
原本鳳毛麟角的大宗師,雖未至于泛濫成災,但長此以往,其數量必將與現今的宗師群體持平。
宗師本已不少,若悉數晉升大宗師,那景象將何其可怖!
而這名少年,無疑是武神碑前最大的造化得主!
無人知其師承何門,亦無人曉其原本名姓。
只知其揚名立萬之際,為自己冠名——裘不敗。
以“不敗”對撼“無敵”,誓要令不敗之姿凌駕于夏無敵之上!
觀碑首日,裘不敗便破境入宗師,成為繼夏無敵之後,第二位少年宗師!
觀碑第四日,裘不敗再破關隘,登臨大宗師之境!
觀碑第九日,裘不敗已是武林公認的至強大宗師!
“裘少,恕妾身多言,過剛易折。那夏無敵雖未露面,然以其過往行跡推斷,此人絕非易于之輩。”
那成熟女子既已決意托付終身于此少年,自然憂心其前程。
低調已無可能,“裘不敗”之名本身便是戰書。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提醒少年莫要過于驕狂。
“啪——”
話音未落,一記響亮的耳光已摑在她臉上!
“我裘不敗行事,豈容你一介婦人置喙?”
身為當世最炙手可熱的天驕,裘不敗的心境何止是膨脹?
簡直如同乞丐忽得億萬橫財,驟然暴富。
他滿心期待萬眾膜拜,迎來的卻是鋪天蓋地的與夏無敵的對比。
他雖成天才,卻成了“夏無敵第二”!
從籍籍無名到名動天下,在世人眼中,他竟仍是夏無敵的影子!
心高氣傲如他,怎麼能忍受?
故自號“裘不敗”,以最狂之姿挑釁那“無敵”之名!
彼時不服者眾,欲出手教訓者亦有之,最終不都成了他拳下敗將?
正因那一役,他更堅信自身強橫,拳頭便是至理!
“裘少息怒!娘、娘親她……終究是替您著想啊!”
一旁那清純少女驚醒,慌忙為母親求情。
“哼!自滿?”
裘不敗面露譏誚,眉宇間盡是睥睨,“我裘不敗神功蓋世,寰宇獨尊!莫說區區夏無敵,便是那破碎虛空的司天痕復生,假以時日,我亦能戰而勝之!”
他怒火升騰,五指驟然發力,在成熟女子身上留下五道刺目血痕,無視其痛呼,目光灼灼望向窗外。
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渴望黎明速至……
東方既白,華山之巔武者雲集。
或立或坐,更有斷臂殘肢者面現痛楚,而最多的,則是了無生機、橫陳于地的尸骸。
那位來自日輪的無名劍客,短短數日,已令大夏武道界精英凋零大半。
大宗師境幸存者不過二三,宗師境更是傷亡慘重。
地上尸身,多為宗師所遺。
他們曾寄望于蟻多噬象,現實卻冰冷宣告欲噬此象,現如今的螞蟻數量遠遠不夠。
此刻,所有殘存者的希冀,盡系于裘不敗一身。
至于夏無敵?
場中擁躉寥寥。
在他們看來,“武帝”之稱,夏無敵已不配擁有。
裘不敗口中“懦夫廢物”的評語,反倒更為貼切。
他們曾堅信夏無敵天下無敵,此日輪劍客不堪一擊。
未料死傷枕藉至此,夏無敵竟始終未現蹤影。
反倒是曾被他們攻訐的裘不敗,挺身應戰!
“裘不敗來了!”
一聲高呼,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裘不敗足踏飛花,錦衣華服,凌空虛渡而至。
此刻他在眾人眼中,恍若神明臨世。
裘不敗縱聲長笑,享受著這萬眾仰望的榮光,飄然落地。
一直盤坐山頂中央的日輪劍客緩緩睜眼,抬首瞥了裘不敗一眼,淡漠道︰“過于稚嫩。”
“年歲豈是問題?”
因夏無敵以劍術揚名,裘不敗此番亦佩戴一柄長劍。
劍身華美更勝其衣,九龍縛絲劍穗搖曳,寶石瓖嵌熠熠生輝。
與其說是利器,不如說是奢華的飾物。
“如此說來,你便是大夏最強?他們苦候多日的救命稻草,便是你?”日輪劍客問道。
“正是!”
裘不敗昂首睥睨,“倭奴,給你三息時間,即刻滾出大夏!否則……休怪我劍下無情!”
日輪劍客微微搖頭︰“你,殺不了我。”
“那便試試!”
裘不敗暴喝一聲,長劍出鞘,直刺對方心口!
“ 嚓!”
脆響聲中,裘不敗手中長劍應聲崩碎,化為齏粉飄散。
他本人亦駭然失色,踉蹌疾退。
此等結果,遠超其預料。
“你,不行,太弱。”
日輪劍客緩緩收刀入鞘,仿佛殺裘不敗都嫌辱沒了刀鋒。
“劍非吾所長!再接我一拳!”裘不敗再度暴起,拳勢較之前更為磅礡浩大。
支持者們如夢初醒,紛紛高呼︰“不錯!裘少最強乃是拳法!”
“方才不過試探!此刻動真格,必斬此倭寇!”
然而眾人話音未落,威勢赫赫的裘不敗竟如斷線風箏般倒飛而出!
胸口血泉噴涌,竟似成了推動他飛退的動力!
全場死寂!
唯余那日輪劍客淡漠的評價飄蕩︰“廢物……”
近乎絕對的寂靜中,只余寥寥數聲倒吸冷氣之音,眾人皆瞠目結舌,難以置信。
裘不敗,這被寄予厚望、認為足以比肩甚至超越夏無敵的當世天驕,竟在日輪劍客手下走不過兩合!
其結局,與先前那些挑戰的大宗師,並無二致。
本以為武神碑令大夏武道爆發式躍進,從此可傲視群倫。
未料竟被彈丸之地日輪冒出的一介劍客,欺凌至此!
裘不敗是眾人最後的信仰。如今信仰崩塌,絕望如潮水般淹沒了所有人。
“求、求您!別殺我!我認輸!我認輸啊!”
裘不敗癱倒在地,對著日輪劍客哀聲乞憐,見對方無動于衷,竟砰砰磕起頭來。
此刻的他,哪還有半分傲氣?
身為武神碑最大受益者,其崛起之路順遂無比。
初時立威所殺武者,在他眼中不過螻蟻。
碾死螞蟻的快感,與此刻瀕死的恐懼,天壤之別!
他從未想過,自己竟也會淪為螻蟻。
死亡面前,眾生平等。
從無名小卒到萬眾矚目,他歷經艱辛,豈願就此隕落?
什麼尊嚴前途,在性命面前,皆如糞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