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身形一滯，他以為這位百歲老人，看出了自己那點小心思。
可等到李長青把話說完以後，夏天才知道，是自己多慮了。
“除了當年的那幾次劍主聚會，十三從未出過遠門，他這性子野慣了，如今要離開蜀川地界，按祖上規矩，需得前往祖祠舉行開鎖大典。”
“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萬萬不能破了。所以還望夏賢佷能夠稍作等待，給我李家一點準備的時間。”
夏天心中暗自松口氣的同時，表面上卻十分灑脫，“無妨，理應如此。”
等到李十三父子離開以後，一直沉默寡言的秦殤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以你的性子，向來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為何偏偏不要那龍淵劍？這不像是你的行事風格，其中定然有什麼緣由吧？”
夏天沒有直接回答秦殤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以你對兵主們的了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十三哥李十三的實力在兵主之中，就算不是穩居首位，也足以名列前茅了吧？”
“沒錯。”
秦殤回答得斬釘截鐵，“不說別的，單是他那份對劍的領悟，便鮮有敵手。”
“所以……”
夏天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規律的聲響，“你直接帶我來此處，多半是想讓他擊敗我，然後讓我放棄挑戰其他劍主的心思，對嗎？”
“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秦殤語氣認真起來，“不過我之前並不知道你身有隱疾，更不知道你收集神兵的真正目的，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就絕對不會再阻攔你。”
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不瞞你說，我當初欠了你一條命，如今你危在旦夕，正是我償還的時候了，上刀山下火海，我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夏天笑了笑沒再說話，只是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秦殤沉默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再次開口說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為何偏偏不要那龍淵劍？”
夏天自然不可能對秦殤講真話，畢竟對方也是個性情中人。
倘若知道自己是在利用李十三，怕不是會當場兵解，拼了命也要弄死自己這個無恥之徒。
“其實很簡單，十三哥的實力太強了，強到讓我沒有百分百戰勝的把握，可以說他是我下山之後遇到的最強對手，盡管他的鋒芒只暴露了一剎那，卻已然讓我感受到了那股毀天滅地的力量。”
“你會怕輸？這可一點都不像你。”
秦殤挑眉，顯然對這個答案有些意外。
“我自然不怕輸，只是若與十三哥激戰，即便是勝了，恐怕也需要數月來調養內息，甚至可能會落下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夏天的語氣依舊平淡，“這樣的結果並非我所願，倒不如交下他這位朋友，于我于他，都是最好的選擇。”
“而且，收集煉化名劍續命，不過是我的一個猜測，究竟是真是假，誰也不知道。”
“從斗酒後的結果來看，十三哥是個守信之人，加上他的實力與我差不多相當，倘若我賭錯身隕，那麼他必然會守信護我親朋周全。”
“如果我賭對了，那麼拿不拿龍淵劍已然不再重要。”
這些話，真假參半。
畢竟所謂的物極必反，不過是六師父的一種猜測，誰也無法百分百地保證其真實性。
秦殤卻還是有一些不解，“既然你只是為了保護親朋，為什麼不讓我來還這個人情？難道我秦殤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嗎？”
夏天沒想到秦殤這個修煉無情道的殺手，心思居然如此細膩。
不過說起謊來，依舊是臉不紅心不跳，“說出來你可能不愛听，但事實就是……你的實力不夠強。”
秦殤听到這話，反而打消了心中的疑慮，因為在他看來，夏天說的就是事實。
相比這世上九成的強者，他都有不弱于人的信心。
但面對李十三……他差的還是太遠了。
就拿當年李十三以拔劍之姿嚇退公孫人皇這樣的壯舉來說。
就算是再給他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百年，他都不一定能夠做到。
而等到一百年之後，不斷成長的李十三又將會恐怖到何種地步，那就更是無人能知了。
“如果我猜得不錯，兵解之後的你，實力就算達不到李十三這般登峰造極的地步，擊殺孔尊儒應該也是可以做到的，”
見秦殤被自己唬住，夏天看似淡定地分析了起來，“但因為你修煉的是殺戮之道，一旦兵解便無法控制心神，會進入走火入魔的境界，對嗎？”
雖說，他這麼做是為了轉移話題。
但秦殤終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因為夏天說的完全沒錯，就像是親眼所見一般。
他之所以不施展兵解，就是因為一旦兵解，便會走火入魔，陷入瘋狂的殺戮之中。
殺盡一切可戮之物，無論牲畜還是人類野獸，只要是活的便絕對不會放過，直到精疲力盡才會恢復正常。
這是每一代干將莫邪劍主的通病，就像是一個無法破解的詛咒，如何破解，至今都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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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不是因為這個緣故，他秦殤自認至少不會弱于任何一名劍主，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個連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人，又如何能夠做到保護別人？
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 ——”
一聲巨響，秦殤將手中的干將莫邪狠狠扔到了桌子上，劍身在桌面上發出嗡鳴，“干將莫邪給你，我不喜歡欠人情，更不喜歡被人戳中痛處。”
“你不是已經在還人情了嗎？”
夏天的目光落在秦殤臉上，“從你選擇跟我來這里開始，就已經在還人情了。”
“我夾帶了私心，算不得真正的償還。”
秦殤的聲音有些沙啞，“現如今有了李十三引路，你想要找到軒轅聖劍的劍主公孫人皇並不是什麼難事兒，我這點微薄之力，不要也罷。”
夏天沉默了一會兒，仿佛在思考著什麼，隨後緩緩說道︰“既然如此，你就和十三哥一樣，答應我，若我有一天死了，幫我守護親朋吧！”
“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我相信有你們兩大劍主保護，在這天朝之地，已經沒有多少人能夠威脅到我的親朋了。”
“好！”
秦殤沒有絲毫猶豫，伸手將干將莫邪收了回去，眼神中的堅定不容置疑。
與此同時，在李家祖祠之內。
李長青看著自己的兒子，眼中滿是疑惑，“你為什麼不選擇正常的兵斗？以你的劍法，未必會輸。”
李十三卻苦笑搖頭道︰“因為夏賢弟他……太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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