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頭顱的眼皮動了一下。
不，不是錯覺。那顆緊閉了數千年的眼楮，睫毛竟微微顫動起來。
陣法上的鎖鏈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符文的光芒忽明忽暗。
秦陽握緊長刀，指尖因用力而發白。
他能感覺到，這顆頭顱里還殘留著一絲意識，正透過陣法，凝視著自己。
“炎黃……子孫？”
一個沙啞的聲音在石室里響起，像是兩塊生銹的鐵器在摩擦。
秦陽猛的抬頭，看見那顆頭顱的嘴唇動了。
“你是誰？”
秦陽的聲音有些發顫，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震撼。
他能感覺到對方沒有惡意，那道意識里只有困惑和疲憊。
蚩尤的軀體，竟然還有殘存的意識。
“蚩尤……”
頭顱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困在此地……五千年……”
他的眼珠在眼皮下游動，似乎想看清秦陽的模樣。
“你身上……有軒轅的氣息……還有……新的味道……”
秦陽忽然明白過來，這顆頭顱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仙氣，也能感覺到自己來自後世的氣息。
他放緩呼吸，體內的法力自發運轉，形成一道柔和的屏障——他不想刺激到這位上古戰神。
“我叫秦陽，來自五千年後。”他輕聲說道，“黃帝前輩剛走，他說……這關我過了。”
頭顱沉默了。
陣法的旋轉漸漸放緩，煞氣也變得平穩。
過了許久，它才再次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悵然︰“他走了……也好……當年的賬，該清了。”
秦陽沒有接話。
他知道上古那場大戰的慘烈，黃帝與蚩尤，因理念不同兵戎相見。那些被史書一筆帶過的記載背後，是無數生靈的枯骨。
“你看到的……”
頭顱忽然轉向他的方向，雖然眼楮沒睜開，卻像是能穿透一切。
“是我最後的力量，真身被分成五份，這顆頭顱，被他用軒轅陣鎖住，不讓力量外泄，也不讓……魂飛魄散。”
秦陽這才注意到，陣法的符文里，除了禁錮的力量，還有一絲溫和的靈氣在滋養著頭顱。
那些鎖鏈看似猙獰，卻在小心翼翼地護住頭顱的生機。
“他留著你……”
“他欠我的，也怕我徹底消失。”
頭顱笑了，笑聲里帶著自嘲，也帶著釋然。
“當年若不是我非要爭那天下，也不會有那麼多傷亡，他鎖著我，是讓我看著後世，看著他要的太平，到底成了沒成。”
秦陽忽然想起黃帝分身詢問藍星狀況時的眼神。
原來這位上古帝王守著的，不只是血脈傳承，還有對舊友的承諾。
“你說的後世……”
頭顱的聲音里多了一絲期待。
“真的沒有戰爭了？”
“還有，但少了。”
秦陽坦誠道︰“不過還是建立在強大的武力之上，在我看來，前輩當時的理念也不錯。”
“我們的國度，還算是太平，有人在暗中負重前行，守護龍國安全，但其他異族的戰斗，卻從未停止過。”
頭顱沉默了很久，久到秦陽以為它又陷入了沉睡。
石室里只剩下陣法運轉的嗡鳴，夜明珠的光芒在頭顱的犄角上流轉，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這樣……也好。”
它終于開口，聲音輕得像嘆息。
“比我們當年……強多了。”
陣法忽然劇烈震動起來，符文的光芒瞬間變得刺眼。
秦陽看到，陣法消失，而那點意識也在消散。
秦陽一把抓住蚩尤頭顱。
陣法消散的剎那，泰山巔的雲霧仿佛被無形巨手撕成碎片。
狂風裹挾著砂礫呼嘯而過，秦陽立于風暴中心，掌心托著那枚暗紅色的蚩尤頭顱。
腥血般的霧氣從眼眶與齒縫噴涌而出，將周遭山石染成詭異的暗紅，仿佛整座泰山都被浸入血池。
“嗡——”
秦陽離開，出現在大墓之外。
蚩尤殺念一喜，感應到頭顱的存在。
秦陽直接將頭顱扔了過去。
下一刻，蚩尤殺念和頭顱融合在一起。
“ 嚓！”
蚩尤的身軀驟然膨脹，肌肉虯結如鑄鐵澆築，皮膚下淡金色血管如龍蛇游走，釋放出灼熱的靈力波動。
血霧沖天而起，在穹頂凝成一道血色漩渦，引得天地靈氣瘋狂倒灌。
“這般提升，對吾而言不過螻蟻蛻殼。”
蚩尤沙啞的嗓音從秦陽喉間迸出，猩紅的瞳孔中閃爍著不甘的火焰，
“四肢骸骨未聚，魂魄豈能盡復？此刻之力，不夠撕裂這方囚籠！”
白雲道長與銀甲男子靜靜的望著眼前的一幕，前者不語，只是臉上帶著一抹笑容。
後者則負手而立，銀甲折射出冷冽寒光，眉梢微凝。
“師父，您身份到底是誰？”
秦陽向白雲道長問道。
白雲道長，笑意溫和卻諱莫如深︰“天機不可盡泄。你只需知曉，老夫與那銀甲小友，皆非此界生靈。”
銀甲男子忽而嗤笑一聲，眉梢挑起︰“神君莫不是又要在小輩面前賣弄玄虛？你那身份，三界皆知——”
“咳！”
白雲道長陡然咳嗽，袖袍猛地一卷，將銀甲男子後半句話截斷。
秦陽瞳孔微縮，意識到銀甲男子口中的“神君”二字，心頭驚濤暗涌。
“藍星附屬的亞空間，那些蟄伏的神明已嗅到封印松動。”
白雲道長忽而正色，目光如寒星穿透虛空。
“他們不甘永墮囚籠，欲借天地異變重臨人間，屆時，龍國將成首當其沖的熔爐，我們得不到仙界的支持，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對抗他們。”
銀甲男子嗤笑搖頭。
“神君總愛危言聳听，以你通天手段，何不此刻斬盡那些跳梁小丑？”
白雲道長卻閉目不語，沒有回答。
秦陽握緊拳頭，他傲然的說道︰“師父放心，那異族所謂神明，還沒有資格肆虐龍國大地。”
白雲道長點頭，對秦陽有著絕對的信心。
離了泰山，蚩尤周身殺氣如黑雲壓頂。
他撕開虛空裂隙，三人轉瞬便至川地。
動物園的竹林深處，食鐵獸正懶洋洋啃著鮮筍，圓滾滾的肚皮隨著咀嚼一鼓一鼓，憨態可掬的模樣與傳聞中的凶獸相去甚遠。
忽覺凶煞之氣撲面，它驚得竹筍脫手，圓滾滾的眼珠瞪如銅鈴。
那抹熟悉到讓它魂飛魄散的暴戾氣息，正是它昔年追隨的蚩尤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