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體面目全非，根本無法確認身份。
他的眉頭緊鎖得更緊了，額頭上的皺紋像是用刀刻上去的一般，一道道深刻而明顯。一種強烈的直覺涌上心頭，這可能是個障眼法。
劉秧在林紓專注審視尸體的同時，迅速調整好狀態。
他將強光手電筒穩穩地放置在一旁的石頭上，那石頭邊緣被歲月打磨得光滑，手電筒的光束透過燈罩，在地面投下一片清晰的光暈，正好完整覆蓋尸體及其周邊三米範圍。隨後，他從腰間的相機套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專業相機，黑色的相機外殼在光線反射下泛著冷硬的光澤。他的手指在相機按鈕上靈活跳動，動作嫻熟而迅速，顯然是久經沙場。
只見他微微蹲下身子，膝蓋彎曲時發出輕微的骨節聲響，半眯著眼楮，通過相機的取景框仔細構圖。
每拍攝一張照片前，他都會停頓片刻，調整呼吸，確保畫面清晰、完整地記錄下尸體的蜷曲角度、焦黑程度、周邊散落物的分布 —— 哪怕是一小片燒焦的布料、一粒不尋常的石子，都被納入鏡頭。 嚓、 嚓的快門聲在寂靜的現場有節奏地響起，如同為這起神秘案件譜寫的關鍵音符，每一聲都承載著揭開真相的重量。
拍完照後，劉秧並沒有停下腳步。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灰色的塵土在深色警服上劃出幾道淺痕，又被他隨手拂去。
他開始沿著尸體周圍呈螺旋狀向外擴大範圍檢查地面，腰彎得像一張弓，目光如同掃描儀般銳利，連地磚縫隙里的焦屑都不放過。遇到一塊沾著暗紅色污漬的碎玻璃，他立刻蹲下身子，戴著手套的手指輕輕將其撥到亮處，鼻尖幾乎貼近地面仔細查看，隨後從證物袋里抽出一個透明塑封袋，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將其夾入，再用黑色記號筆在袋面寫下 “尸體東側三米處，帶疑似血跡玻璃碎片”，字跡工整得如同印刷體。
林紓一直留意著劉秧的動作，自己也沒有放松對現場的勘察。他的目光在尸體周圍不斷掃視，眉頭始終緊鎖，形成一道深深的溝壑。
隨著觀察的深入，他的臉色愈發凝重，下頜線繃得緊緊的。他注意到，尸體下方的地面雖然有血跡滲透，但邊緣整齊，沒有拖拽造成的蜿蜒血痕；周圍地磚平整，既沒有掙扎時留下的凌亂腳印、鞋底劃痕，也沒有打斗常見的物品散落 —— 沒有破碎的手機屏幕，沒有扯落的紐扣，甚至連一粒不屬于現場的泥土都沒有。這過分的平靜，與 “被火燒傷後墜樓” 應有的混亂格格不入，仿佛一場精心布置的舞台布景。
林紓在心中迅速推演著各種可能性︰若是生前墜樓，必然會有落地時的掙扎；若是死後拋尸，凶手為何要大費周章先縱火再轉移？
他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指甲深深嵌進掌心。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後頸 —— 這不是意外，更像是一場有預謀的 “銷毀證據”。
他轉身看向劉梅梅，她正站在不遠處的警戒線旁，藍色警服在昏暗天色里格外醒目。
她左手握著筆記本，右手筆尖懸在紙面，正快速記錄著現場方位和環境特征，偶爾抬頭觀察四周，眼神警惕如鷹。“劉梅梅！”
林紓提高聲音，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果斷，“立刻去調取周邊監控 —— 包括這棟樓的單元門攝像頭、對面商鋪的監控，還有三條街外的交通探頭。重點排查案發前後兩小時內，有沒有可疑人員或車輛進出，尤其是面包車、suv 這類適合運尸的車型！”
劉梅梅听到指令，立刻合上筆記本夾在腋下，雙腳並攏敬了個標準的軍禮，聲音清亮如鐘︰“是，林隊！保證完成任務！”
說完，她轉身朝著街角跑去，高跟鞋敲擊地面的 “ ” 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仿佛在與時間賽跑。
夜色如墨時，林紓才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回到辦公室。走廊里的聲控燈隨著他的腳步次第亮起，又在他身後緩緩熄滅，仿佛一個個被揭開又合上的謎團。推開辦公室門，濃重的煙味混雜著咖啡渣的酸氣撲面而來 —— 那是隊員們連日奮戰留下的味道。
他剛一落座，便對著內線電話沉聲吩咐︰“通知所有人，五分鐘後會議室開會。”
五分鐘後，會議室里已坐滿了人。劉秧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卻依舊挺直腰板；負責技術的小張揉著發紅的眼楮，面前攤著一疊現場照片；還有幾個剛從外圍走訪回來的隊員，褲腳還沾著泥點。大家臉上都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眼神卻像淬了火的鋼針，閃爍著對真相的執拗。
林紓站在會議桌前端，雙手撐在桌面上，指腹摩挲著木紋里的咖啡漬。他目光緩緩掃過眾人，那眼神像深海探照燈，仿佛要穿透每個人的疲憊，直抵內心的斗志。
“同志們，” 他開口，聲音因長時間未喝水而有些沙啞，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今天陳平衡這起‘墜亡案’，處處透著詭異。”
他頓了頓，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發出規律的 “篤篤” 聲︰“第一，時機太巧。我們剛摸到他與建築公司違規操作、食品安全案的資金鏈，他就‘死’了。就像有人在我們辦公室裝了竊听器，精準掐斷了線索。” 說到這里，他抬眼看向眾人，目光銳利如刀，“你們覺得，這是巧合嗎？”
底下響起一片低低的議論聲，劉秧率先開口︰“絕不可能！這分明是背後有人在保他，或者說…… 在‘處理’他。”
林紓點點頭，繼續說道︰“第二，尸體存疑。” 他按下投影儀遙控器，屏幕上出現那張焦黑尸體的照片，“面部燒毀嚴重，指紋因高溫碳化無法提取，唯一的‘身份證明’是一張單獨出現在現場的身份證。如果陳平衡真想假死脫身，這具尸體，會不會是他找來的替罪羊？”
會議室里的空氣瞬間凝固，有人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