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跪伏在地上，唯唯諾諾地說著些保證的話。
直到周圍人提醒後他們才發現，勿語早已經消失了。
可是那如臨大敵的壓迫感依然像座大山一樣壓在他們的心頭。
仿佛在暗處有一頭虎視眈眈的猛獸，隨時準備給他們雷霆一擊。
過了許久後，他們才像是脫離了陷阱的待宰獵物，雙手撐地，如釋重負地坐在了地上。
此時的他們沒有一絲危險過後的僥幸欣喜，有的只是大難過後的重獲新生。
那死亡籠罩心頭的窒息感，讓他們全然無意去在乎周圍異樣的視線。
發自內心，甚至說刻骨銘心的無力，讓他們屈服到毫無抵抗的念頭。
她說的對……
幾人如是想道。
我們絕對斗不過她……
在壞人充滿懼意的反省道歉前，人們常說。
他不是知道錯了，而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歸根結底——就是他害怕了。
但是在現實中，在大體是法治背景的社會下。
一個人真的那麼容易就會被懲戒至死嗎？
答案顯而易見，除了如夢海盛典時那觸踫原則的殺手般，大多數人還並未墮入無間地獄的地步。
人性本惡還是人性本善。
自古以來便是一個爭論不休的論題，但仔細想來……又並未有過多的區別。
無論何種，後天的教化都是不可忽視的重中之重。
上至大仙道神，下至民間如周處除三害中的周處。
浪子回頭般的教化似乎比比皆是。
在當今的社會下，讓劉大龍劉小鳳這般惡劣之人命喪于此並不現實。
但勿語雷霆萬鈞的拳腳，毫無疑問，終歸是讓這般惡徒能夠好好听話的最好藥劑。
“原……原來……那位大師說的都是真的……”
劉大龍大口呼吸著，汗如雨下，語氣里滿是信服。
就像現在，那前幾日不曾被他放在心中的言語，在當下的情況里，已然成了最有力的箴言。
種何因，結何果。
劉大龍等人的下場便是他們所得的果。
但勿語不能因為他們這樣的人而牽扯上過多的因果，亂了自身的軌跡。
有的時候，使人收到懲戒之後去贖罪，去改變。
不止是為了惡人，也是為了自己不去沾染更多的因果。
畢竟善因比那戾因……終究是不同的。
飄渺顯然早就料到了這些，她自是不忍頑劣之人的心中惡念生根發芽，擾了虞兮和勿語的氣場的。
如果說勿語的敲打是斬斷毒草的利刃鐮刀，那麼飄渺前幾日的勸告便是此刻除根的靈藥。
“大師……我……我……悟了……”
重獲新生的此刻，劉大龍哭了。
“老妹……我們有罪……我們有罪……這個人就是山神大人派來的使者，對我們罰此小懲……我們這麼多年來，都做了些什麼啊……”
雖然劉小鳳很難理解剛才自己像條死狗一樣的窒息是小懲，但是劫後余生的她看著劉大龍的懺悔模樣。
也好似大徹大悟地點著頭，許久未能說出話來，有的只是對靈山的敬畏。
“原來……原來如此……怪不得那個女生如此厲害，是山神大人的懲罰啊……現在物理和心理的雙重打擊下，真是打醒了我的心……對不起……虞兮……”
盡管知道光天化日之下暴打了他們一頓的勿語就是真人，但他們還是將此歸結為了靈山懲罰的一部分。
這因此讓他們羞愧悔過的心更加通透了。
“三……三位……你們待會再悔過也不遲，救護車等了有一會兒了……”
像是回光返照般，三人帶著安詳的笑點了點頭後，相繼昏倒了過去。
“快快快！擔架！這三只豬……不對……這三個被揍成豬頭的人昏過去了！”
……
“明明從小到大，早就已經習慣這些欺辱謾罵了才對，明明早已經覺得無關痛癢了才對……可是剛剛……”
虞兮在烈日下悶悶不樂地低頭走路，臉蛋鼓成一個小包子。
“我還是沒有忍住生起氣來了……我不該這樣失態的才對，這樣那些壞蛋會更開心的……”
虞兮踢飛了一個小石子，用力攥著自己有些褪色的雙肩包。
“我居然會認為我不該受到委屈，會有人保護我，哼……又是那種感覺，討人厭的割裂感……”
虞兮視線隨著飛走的石子緩緩向一旁飄去，直到它越過垂楊柳的腳丫，撲通一聲掉入湖水之中。
虞兮停下了腳步，遙望著湖水對面的青山，她嘆了口氣，帶著些許懷念感傷的笑容說道︰
“靈山吶靈山，厲害的山神大人，賜我一個愛我的，我愛的玩伴吧！在我傷心難過時逗我開心，在我委屈哀傷時替我出氣，在我思念母親時解我心疾……”
虞兮邊輕聲說著邊向那山走去，直到走至那湖邊，走至那垂柳之下，她才停了下來。
大半陽光被垂柳遮住，只剩下斑駁碎陽灑落，清風攜著湖水的溫涼，輕柔撫過虞兮點點金黃的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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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兮卸下渾身負擔，張開雙手，三千青絲隨風擺動，如那水中的漣漪般輕輕搖曳著，舟車勞頓的炎熱與疲憊緩解了不少。
至少這一刻，虞兮輕松了些。
“我還以為像小時候那麼傻的幻想不會再有了呢，山神大人……”
虞兮撿起幾個石片打了兩個水漂。
“你如果真的存在就好了……”
幾顆碎石忽然滾了下去，砸碎了虞兮在水中倩麗的倒影。
那鏡花反射到虞兮明亮的瞳孔里，顯得有些凌亂不堪。
“如果……如果……”
虞兮忽然撿起一塊大石頭，使勁砸了下去。
“討厭……”
她沒有等那水面歸于平靜，沒有等那碎開的倩影再次秀麗，便拿好自己的行李，再度走入那烈炎之中。
“什麼玩伴……什麼山神大人……什麼割裂記憶里裝神弄鬼的家伙……哼，我才不在乎呢，我自己一個人就夠了……這麼多年不早就已經證明了嗎？”
虞兮拖著自己的行李緩緩走著，耀眼到朦朧的陽光打在她的臉龐上，使她的神情有些看不真切。
“我……也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
幾茬垂柳的嫩芽被風輕輕揉下，跳著頑皮的步子站在了湖面之上。
那正是剛才虞兮倒影所在的地方，只是現在那里早已歸于了平靜。
“靈山啊……”
湖面依然風平浪靜，可勿語的倩影卻如擁抱鏡花的水月一般，悄然出現在了剛才虞兮所在的地方。
那芽白的嫩芽隨著水流緩緩飄動，交疊在了勿語倒影的烏發之上，像是被誰親手帶上的發卡。
“你好，山神大人，謝謝你的指引。”
勿語迎著清風挽了挽耳邊的發絲，攏著那發卡旁的頭發輕笑道︰
“虞兮我會照顧好的，便請您放心吧。”
陣陣清風從那層巒疊嶂之處傳來，點起了滿湖的漣漪。
……
青山無言，蔥郁無聲，湖面漪舞，且听風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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