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一十七章 一條線上的螞蚱
阿里喜道︰“別忘了，咱們的繩果勃極烈是怎麼死的，他年輕力壯的，又沒逢著什麼大病大災，怎麼莫名其妙地就被人給害死了呢？
“咱大金國能征善戰的人才多了去了，為什麼死的不是別人，而偏偏是他這個皇位繼承人，諳班勃極烈？”
蒲速婉點了點頭道︰“你是說，後來的這位，是沖著咱大金國的皇位來的？”
阿里喜道︰“朝野間很多人都這麼以為，就連老婆子我一開始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根據後來的觀察，這位爺的所作所為，又實在不像是對皇位有什麼奢望的人。
“自從婁室把他從中原帶了回來，我看他的心思沒有一天是用在正經的軍國大事上的。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圍著一大幫老婆們的屁股轉，既不想多立戰功，樹立威信，也不在軍中安插親信，以便將來邀名攬權。
“除此之外，他更疏于結交朝廷里的文武權貴，不懂得培養自己在朝野間的人脈。凡此種種，處處都在顯示著，他是一個不求進取，胸無大志的人。
“所以，我敢斷言，殺死繩果殿下的，絕對不是現在的這個杯魯。”
蒲速婉搖了搖頭道︰“不見得！說不定他的這種不思進取，胸無大志的表現，是他有意地偽裝出來的，裝給別人看的假樣子呢。
“古往今來圍繞著皇位的爭奪，這類的事情和陰謀可是屢見不鮮呢，嬤嬤可別看走了眼！”
阿里喜道︰“大姑姑說的沒錯，這種可能不是沒有，而是相當程度地存在著。可是，他若真的只是偽裝出來，做做樣子的話，那也應該有些痕跡可尋的，可是從他出現到如今，在咱們這位殿下的身上，我卻是一點兒這樣的痕跡都看不出來。”
“你比如說他真的是在偽裝的話，不管他再怎麼偽裝得像，他總得有他的目的吧，對不對？如果他的目的真個是沖著大金國皇位去的，他所裝出來的那種無欲無求，淡泊名利，首先是表演給誰看得呢？
“第一是皇上，第二是文武百官，第三是普天下的黎民百姓。這麼偽裝的目的，通常都是為了瞞天過海，用假面具把全天下人都給蒙騙住。
“然後他會在世人想不到的時間和地點，用世人皆想不到的手段突然發難，迅速地掌控朝廷大權，干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出來。
“但凡抱著此種目的的人，不管偽裝得如何以假亂真，他們都不會離得朝堂中樞太遠，以便能隨時掌控事態的發展，敏銳地捕捉動手的時機。
“可是你看看咱們後來的這位爺，成天價就知道東游西蕩，一會兒跑中原去了，一會兒跑西夏去了，一會兒又渡海跑到高麗去了。
“如今呢，剛得到他的確信說是回到了遼東，卻是連一晚上都沒在行宮里待，就又不知道浪到哪兒去啦。
“幾個月的時間倏忽而過，他仍然還是毫無音訊，無影無蹤，不知道這會兒是在天涯呢，還是在海角。大姑姑你眼見著都要臨盆了，卻連個給他報訊的準地方都沒有。
“試想一下，他如果真的有心要行那瞞天過海之計的話，怎會全無心肝到這種份兒上？”
蒲速婉笑了笑，道︰“听嬤嬤如此一說，倒也有幾分道理。要真能這樣的話，我這顆一直懸著的心哪，也就可以放到肚子里了。
“嬤嬤不知，我真的很擔心他會卷入那勞什子的皇位之爭，比起那可有可無的破皇位，我倒希望他能甘心做個逍遙自在的太平王爺。
“榮華富貴，長享清閑，既無省台政事亂其耳，也無兵戈戎務慮其心，春夏讀書，秋冬射獵，快活無憂地過這一輩子，可不比做那日理萬機的皇帝強多了麼？”
听了蒲速婉這話，張夢陽頻頻點頭，暗想︰“蒲速婉啊蒲速婉，你可真是我張夢陽的紅顏知己啊。多保真不想我做皇帝，是因為他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不想我篡奪了他完顏家的錦繡江山。
“更不想我跟他的親佷子完顏合剌搶奪君臨天下的大位。你不想我做皇帝，可是真心實意地為我好的，榮華富貴，長享清閑，既無省台政事亂其耳，也無兵戈戎務慮其心，春夏讀書，秋冬射獵，快活無憂地過這一輩子…
“嘖嘖嘖…說得多好哇，這幾句話每一個字兒都說到我心坎兒里去啦。就為了你這幾句話，就為了你這份兒關心，今生今世老公我為了你上刀山下油鍋，也都毫無怨言，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皺一皺眉頭便不是英雄好漢。”
阿里喜又道︰“對這麼個老天送到懷里的好老公，大姑姑怎麼疼他愛他都不過分。老婆子我想說的只是，真為了他好，真為了你肚里的孩兒好，還是離夜鶯那個是非之人遠一點兒為是。
“大姑姑剛才也說了，榮華富貴，長享清閑地過這一世，既是你之所願，也是你寄望于杯魯殿下之所願，那你就該關起門來，不聞外事，獨善其身方為上策。
“管他外面鬧得尸山血海，盡皆與己無涉，你自過你相夫教子，悠閑自在的日子，果能如此的話，也就可以算得是個女中聖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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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速婉道︰“這麼說來，嬤嬤可真的是從根兒上關心我啊，我要是再不予以采納的話，倒像是听不進良言相勸似的。”
阿里喜笑了笑道︰“大姑姑言重了。我勸大姑姑置身于是非之外，一則是由于看出了大姑姑本不是是非之人，二也是為了老婆子我剩下的殘生能夠安安穩穩地，太太平平地，盡量別被被外面的風雨所擾亂。
“雖然大姑姑把我當成是杯魯殿下安置在你身邊的眼線，可是在外人看來，我老婆子可是大姑姑你身邊很受待見的嬤嬤呢。
“他們既把我看成是你的人，那麼大姑姑你要萬一出個什麼閃失，被抄家殺頭什麼的，自然也不會有我老婆子的什麼好兒，再怎麼說，我老婆子也是你家里的人。
“沒了我的好兒，我那兩個在軍中混日子的兒子，他們也定然不會得什麼好兒的。
“大姑姑你是杯魯殿下的人，我老婆子呢，既是大姑姑你的人，也是杯魯殿下的人，我的那兩個兒子呢，則又是我老婆子的人。咱們這可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啊。”
蒲速婉笑道︰“嬤嬤若真能這麼想，我可是又放心得多啦。咱們後來的這位杯魯，人雖然是假的，可他對我的心並不假，這我能看得出來。
“那位真的跟他比啊，倒像是個喜怒無常的神經病，也怨不著我不喜歡他，就是多保真那丫頭，不也是做出了跟我一樣的選項麼？
“她跟他還是元配呢，她都能這麼舍魚而取熊掌，我蒲速婉這麼做，就更加沒什麼可挑剔的了。
“而且，听說後來的這個對嬤嬤你也不賴啊，今天賞你金，明天賞你銀，你兩個兒子在軍中的前程，他也都接著杯魯替你照顧到了。
“這麼看哪，他倒還真不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呢！”
阿里喜道︰“可不是麼，不僅有心有肺，而且在我老婆子的眼里看啊，他也是比頭一個對大姑姑你更貼心更愛護呢。”
蒲速婉嘆了口氣道︰“嬤嬤今兒個能把話兒說得這麼明白，我這心里啊，就覺著落貼多了。要不我還一直以為你是頭一個安插在這里的人，會對我們後來的這位不利呢。
她笑了笑又道︰“如果嬤嬤不介意的話，能告訴我你那兩個兒子是你表弟的種兒，還是你死鬼老公的種兒嗎？或者是他倆一人一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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