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能不能別繞脖子，有什麼話就直說。”
樣機怎麼樣？
當然好啊！
沒看見剛剛姜組長都在拍著巴掌夸。
“馬局，您也覺得好，可您知道這些年光是研發費用，廠里砸進去多少錢嗎？”
呃……
馬援朝哪知道，但這個數目肯定少不了。
“每年毛利的百分之十五，連著三年，才砸出了這台樣機！”
百分之……十五？
馬援朝听了，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三年，海爾電冰箱廠作為海城的明星企業，說日進斗金有些夸張，但佔據著整個華北地區市場的大半份額，還將觸手伸向了南方，每年的營收都快趕上電飯煲廠和空氣炸鍋廠兩個專門做出口貿易的總和了。
李天明居然舍得拿出百分之十五的毛利潤，專門搞研發，這份魄力，馬援朝都不得不佩服。
“你說這個是……”
“馬局，廠里之前的商品，已經有人在仿制了。”
“什麼？”
馬援朝聞言一驚。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堂弟昨天下午給我打電話，說是在杭州看到了和海爾一模一樣的電冰箱。”
馬援朝緊皺著眉，緊接著便反應過來，李天明繞這一個大圈子，想要說的到底是什麼。
“你的意思是說，樣機一旦定型投產，到了市面上，也會被人仿制。”
李天明兩手一攤︰“馬局，您想想，要是真的出現這種情況，我們還有必要繼續升級迭代，把錢花在研發上嗎？干脆我們也等著，等別人搞出新東西，然後直接拿來仿制就行了。”
馬援朝听得心下一沉。
要是那樣……
豈不是亂套了。
可是，費錢費力，辛辛苦苦研發出的成果，別人只需要弄回去一個樣品，就能仿制出來，這樣的話，還有誰願意繼續在科技創新上投入。
就像李天明說的那樣，等著別人搞出來新東西，再拿過來就是了。
“你這是又想說專利的事？”
早在當年五葉電風扇問世的時候，李天明就特意提醒了王作先。
後來上級領導通過香江霍家，在國外注冊了版權。
後來的電飯煲和空氣炸鍋也是一樣。
並且，李天明還通過王作先忽悠著工業部，讓海城拿到了專利授權，這才避免了其他地區大規模仿制。
“可是電冰箱國外早就有了，你也想注冊專利？”
“電冰箱是早就有了，可是，技術上的革新，同樣也能享有專利權。”
關于這個，李天明研究通過海立格了解過了。
要不然，利勃海爾憑什麼一直保持著電冰箱技術上的領先。
靠的就是不斷的技術迭代。
“你是什麼想法？”
李天明既然特意提出來，肯定不只是想按照之前那樣處理電冰箱的專利。
“我們要申請的專利，必須落在海爾廠。”
馬援朝聞言，下意識的皺起了眉。
將專利落在一個企業手里，而且……
還不是國企！
“這恐怕……難！”
再怎麼改革，還是要講究集體利益的。
李天明要攥著專利，這顯然不符合規定。
“在國外注冊專利恐怕不容易，但是在國內，這個專利必須要給海爾廠。”
李天明的態度十分堅決。
馬援朝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了。
“這事……我要向杜主任匯報。”
可就算是杜樹平也做不了這個主啊！
不過，姜組長不是正好在海城嘛！
他們要在全國範圍內巡視調研，正好將這個問題一起上報。
當天晚上，市委辦公樓的會議室內，海城市委的領導班子成員，還有姜天成一行人又坐在了一起。
等馬援朝把李天明的要求說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都別在心里嘀咕，有任何想法說出來。”
杜樹平說著，看向了盧源，在場眾人，對專利最了解的肯定是盧源。
“杜主任，姜組長，我覺得……李天明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海爾電冰箱廠投入了那麼多的人力物力，研發出來的技術，如果輕而易舉的就被別人給學了去，確實對海爾廠很不公平。”
盧源的話剛說到一半，就有人站出來反駁。
“可是現在國內並沒有針對知識產權保護的相關規定，李天明要求將那個專利落在海爾廠，這種事也沒有先例啊！”
說話的是工作組的一名成員。
“就是因為沒有先例，我們才坐在這里討論這件事，如果做任何事都墨守成規的話，還談什麼發展？難道我們也要立上一塊石碑，刻上祖宗之法不可廢？”
呃……
那人立刻沉默了。
祖宗之法不可廢！
這是封建社會才有的！
現在講究的是與時俱進。
盧源見狀，又接著說道︰“其實保護知識產權，這件事早就應該做了，據我所知，之前上面也曾討論過！”
他所說的，在場眾人全都心知肚明。
關于這件事，上面確實曾討論過，只是，當時上層的情況比較復雜，這件事最後又被撂下了。
既然已經說了，盧源干脆就說個痛快。
“在國外，對知識產權的保護，早就已經有了非常成熟且完善的法律，現在上面也一直在說，要尊重勞動、尊重知識、尊重人才、尊重創造，可具體表現在哪里？”
杜樹平听著都被嚇了一跳，沒想到盧源會這麼大膽。
“老盧，不要激動，有什麼話慢慢說！”
盧源也知道今天說得有點兒超綱了，但是，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有些話實在是不吐不快。
“杜主任、姜組長，還有……同志們！剛剛援朝同志說的那些話，相信大家也有所觸動，無論是以前提出的超英趕美，還是上級領導施行改革開放的政策，目的是什麼？還不就是要追趕歐美發達國家，讓我們的國家盡快強大起來，可我們靠什麼？科技才能興國啊！同志們！”
盧源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國家施行改革開放政策以來，他們深切地感受到了與西方發達國家之間存在的差距。
其中，最為明顯的就是科學技術方面。
可是，如果連知識產權都得不到保護的話，誰還有創造的動力呢？
這場討論一直持續到深夜，在綜合了眾人的意見之後，當天夜里，姜天成便整理出了一份材料。
隨後，這份材料很快便送到了上級領導的面前。
就在工作組離開海城，前往下一個城市的當天，李天明被叫到了杜樹平的辦公室。
“看看這個吧！”
剛坐下，杜樹平就將一份材料遞給了李天明。
“杜主任，這是……”
只看了一眼，李天明趕緊放下了。
“這是內參，我看……不合適吧？”
嘴上雖然這麼說，可那雙眼楮卻在一個勁兒地瞄上面的內容。
杜樹平也不點破，笑道︰“畢竟和你有關，還是了解一下吧！”
關于保護知識產權的指導意見！
終于要有所行動了。
當初王作先還在海城的時候，上面就曾針對這個問題展開過討論，只可惜後來因為一些原因，沒能進行下去。
“上面這是要正式立法了嗎？”
杜樹平微微一怔，隨即輕輕搖了搖頭。
“沒那麼容易，還需要經過反復的討論，不過這是個好的開始，最起碼，上級領導已經開始重視這個問題了！”
的確如此，要推動一項法律出台，哪有這麼容易的。
正如杜樹平所言，這的確是個好的開始。
只要能引起上級領導的重視，他就不算白忙活一回。
“你那邊的性能檢測進行得怎麼樣了？”
杜樹平又關心起了這件事，姜天成在材料當中，著重提到了海爾電冰箱廠關于全面技術國產化的研發工作。
李天明來之前，王作先剛剛打來電話詢問這件事。
“一切正常，只要能穩定運行七天，接下來就可以定型量產了！”
“好！這項工作才是重中之重，你所擔心的問題……相信上級領導很快會有解決方案的！”
事關政績，杜樹平也不能免俗。
李天明听了，只是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但願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