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車間，鄭國維感覺還像是在做夢一樣。
本來以為肯定要被處分，畢竟梁廣建都被李天明給收拾了，人家要辦他的話，還不是動動手指頭的事。
可萬沒想到，非但沒被處分，反而還升職了。
以工代干這麼多年，連個股級的主辦都沒混上，現在一下子就當上了擁有實權的科級干部。
這下也算是……改換門庭了吧。
看到鄭國維回來了，魏源等人立刻圍了上去。
“老鄭，咋樣啊？廠長沒為難你吧？”
“主任，你放心，你是為了咱大家伙，廠長要是刁難你，我們都去給你說話！”
鄭國維離開的這段時間，魏源已經和大家伙說了事情的緣由。
得知鄭國維是因為說實話，被李天明叫去的，工友們都為他懸著心。
“主任，要是連你這樣的正派人，廠里都容不下，我們絕對不答應！”
“對，不答應！”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鄭國維呆愣了半晌，終于回過神。
一時間，心里暖乎乎的。
他這個臭脾氣，嘴上從來不饒人，車間里好些工人都曾被他罵過，可他從來都是對事不對人，也沒指望著大家伙能擁護他這個車間主任，可萬沒想到……
“我謝謝大家伙了！”
鄭國維說著，起身對眾人鞠了一躬。
“老鄭，你這是干啥？廠長……不會是把你給開除了吧？”
魏源還以為鄭國維是在和大家伙道別呢。
“說什麼呢？”
鄭國維突然笑了，他那張臉一直都是板著的，突然笑起來，眾人見了還有點兒不習慣。
“大家可別誤會了李廠長，人家……沒難為我，不但沒難為，還……還要讓我做生產科的科長！”
呃……
原本嘈雜的車間，此刻瞬間安靜了下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啪！
魏源一巴掌拍在了鄭國維的肩膀上。
“你這老小子，嚇我們一跳，敢情你這是升官了，大家伙說，這老東西讓咱們白替他擔心一回，該咋辦？”
立刻有人回應。
“這還說啥啊，主任得請客！”
“對，請客！”
“主任，您可不能小氣，買煙買糖，說啥也得讓你出點兒血！”
鄭國維此刻心里也是格外的暢快，不單單是因為升官了，更因為他終于感覺到盼頭了。
“請就請！”
說著從口袋里翻出幾塊錢。
“就這麼多了，誰腿快，買幾盒煙，再買點兒糖，等下個月開工資，我請大家伙吃包子，肉餡兒的！”
听到鄭國維這麼說，大家頓時發出了一陣哄笑。
就在這時候，廠里的廣播突然響了。
往常每到中午，廣播里不是革命歌曲，就是讀社論，今天卻不一樣。
“播放一條重要通知，全體工友們請注意，現廠內進行公開招聘，可以參與競聘的崗位有後勤辦公室主任、勞資科科長……”
听著播音員念出的那一長串崗位名稱，全廠的工人都傻了。
這是……
要動真格的啊！
廠里的中層領導崗位，居然有一多半要公開招聘。
等到領導崗位宣布完，緊接著又是各種技術工種，所有人都要重新競聘，就像當初李天明在行政辦公樓門前說的那樣，競爭上崗。
“咋樣，老魏，有沒有啥想法？”
鄭國維笑道。
“咋沒有，你走了，這裝配車間主任的位置，我說啥都得拿下，不然還不得讓人給笑話死！”
鄭國維榮升生產科科長，裝配車間主任的位置就空了下來。
魏源現在是副主任，可也就是個頭餃兒，沒有脫產，連以工代干都算不上。
不單單魏源動了心，廠內很多人此刻也都打起了小九九。
以往想要從操作崗熬到干部崗，要是沒門路幾乎沒有可能，現在這個機會著實難得，真要是競聘上了，那可就一步登天了。
招聘時間就定在下午，任何有意競聘的，現在就可以去後勤辦公室報道。
工人們的熱情被調動起來了，可那些領導此刻卻是另外一種心情。
沒有丟掉位子的長出了一口氣，被拿下的則是心都涼透了。
“都是他媽的梁廣建，要不是他，老子也不至于變成這樣！”
“罵街管什麼用，不行，我的位置是廠革委任命的，姓李的憑什麼讓我靠邊站，我不服！”
“對，找他去，不給個說法，我今天……今天和他沒完！”
正說著，房門被推開，李天明走了進來，剛剛還說要找他算賬的人，立刻安靜了下來。
“誰要和我沒完？”
呃……
說這話的是勞資科的科長劉樹國。
“李……李廠長，你憑什麼撤掉我的職位，我的職位是廠革委集體決定任命的，你要撤我的職，總得經過……”
“經過誰？”
李天明不屑的笑了。
“還需要我在重復一遍嗎？市委已經把電冰箱廠的經營權和決策權交到了我的手里，廠內的人事任命，除了梁廣建的革委主任，都由我來決定，撤你們的職，是因為我認為你們不稱職，當然了，你們也可以有不同的意見，下午開始公開招聘，要是覺得自己還能勝任這個崗位的，歡迎來參加競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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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個屁啊！
他們職位剛剛被撤了，就算是去競聘，還能競得上？
“李廠長，既然你認為我們不稱職，那麼對于我們將來的工作安排，你是怎麼考慮的！”
又有人說話了。
被撤職這件事已經無法挽回了，可工作不能丟啊！
人人都要養家糊口，丟了工作，一家人的日子怎麼過？
“我過來就是想通知一下，願意留在廠里的，全都去生產一線參加勞動，不願意的，也可以跟著梁廣建一起走，輕工業局要成立一個調研辦公室，梁廣建會過去擔任辦公室主任，怎麼選，你們自己決定，想走的，去後勤辦公室登記，你們的勞動關系，廠內會和輕工業局對接！”
說完，李天明便轉身離開了。
馬援朝臨走的時候，說要給人留機會。
這就是李天明給他們的機會。
這些人雖然不稱職，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能力的。
去生產一線鍛煉鍛煉，以後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可要是跟著梁廣建去那個狗屁調研辦公室，這輩子也就那樣了。
守著清水衙門讀書看報喝茶水，等著退休就行了。
有聰明人拉下臉皮去後勤辦公室登記競聘，也有人丟不下臉面，選擇和梁廣建一起走。
這些人大概還盼著梁廣建有朝一日能再次被重用，到時候，他們這些一起患過難的，還能少了好處。
只可惜……
“廠長好，我叫李濤，是去年分配到咱們廠，在宣傳科工作，中專學歷，學的是會計專業。”
會計專業，讓人家去搞宣傳？
扒拉算盤珠子的手，讓人家攥筆頭子？
“我叫鄭毅，大學畢業，來電冰箱廠兩年了，大學學的是機械制造，在咱們廠後勤辦公室做辦事員，我要競聘的是技術科科長的崗位！”
同樣作為考官的甦同順抬頭看了一眼。
老子還在這兒呢，你就想搶我的差事？
再說了，這次招聘的崗位也沒有技術科科長啊？
不過機械制造專業的大學生，給人家安排到後勤辦公室做文員，梁廣建這幫人的腦子是讓驢給踢了吧？
“廠長好……”
招聘一直持續到深夜，現在大家爭的都是領導崗位，一線的技術崗明天將由各個車間主任負責。
“天明，這樣真的能行？比如這個叫李濤的，他一點兒管理經驗都沒有，突然把他放在勞資科科長的位置上，你就不怕出亂子？”
馬援朝一直沒走，等到了招聘結束。
“不怕，領導也是干出來的，更何況，每一個崗位以後都會制定相應的崗位職責，照著干就行了，如果有不稱職的，半年以後，還要再進行第二次內部競聘，還是那句話，能者上，庸者下。”
打破廠內的權利結構，只有大力提拔新人，未來才方便李天明將權利集中，因為剛上任的大部分都算是他親手提拔，想要坐穩位置，只能向他靠攏。
將權利抓在手里，李天明才方便接下來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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