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里死寂一片。
碎石偶爾從穹頂掉落，砸在地上，“啪嗒”，回聲空洞，提醒著這里剛剛經歷過一場毀滅性的惡戰。
林陽站在原地，沒動。
丹田里那片混沌“海”不再狂暴撕扯，溫順地隨著他的心意流淌。
完整。
一種前所未有的完整感，充盈四肢百骸，每一寸血肉都舒暢，像是終于找回了丟失許久的東西。
他抬手，指尖繞上一縷混沌灰氣，念頭一動，灰氣散去，再一動，又聚攏，隨心所欲。
通往魔淵的裂縫還在，黑 的，往外滲著寒氣。
魔淵祭司的氣息，徹底沒了。
連同那頭骨蠍魔蜥，被他自己最後的瘋狂炸得渣都不剩。
天魔宗主那老妖婆，跑了，自爆的能量波動把她遁走的痕跡也抹干淨了。
一個死了，一個跑了。
林陽心里沉了沉，幾步走到不遠處的斷柱旁。
雲瑤靠著石柱，甦晚棠半跪在她身邊，兩人互相攙著，臉白得嚇人，搖搖欲墜。
他趕緊蹲下，手掌分別貼上兩人後心。
溫和的混沌之力涌出，不是純粹的灼熱，也不是陰冷，是一種中正平和的生機，緩緩滲入她們虛弱的經脈。
灰光流轉。
雲瑤背後那對金紅羽翼，暗淡的色澤肉眼可見地亮了起來，骨骼連接處的細小裂痕飛快彌合。她身子輕輕顫了下，額前火蓮印記燙得驚人，冥冥中似乎有一道極其遙遠、浩瀚的意志與她呼應。
甦晚棠那邊，混沌之力一進去，她胸口的碧火心印立刻有了反應，碧綠光芒閃爍，跟他掌心的力量形成了奇妙的呼應。她緊攥著的那幾片天刀碎片，裂紋邊緣竟也泛起極淡的碧色熒光，刀身不再哀鳴，透出一股子內斂沉靜的鋒銳。她感覺到，師尊留下的印記，跟林陽之間，好像多了某種更深、更說不清的牽連。
過了一會兒，兩人臉上總算有了點血色，呼吸也勻稱多了。
林陽緩緩收回手，這點消耗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他站起身，環顧廢墟。
之前碧蓮禁制所在的石壁，除了破損，再無異狀，蓮花虛影和光柱都沒了，只留下一種干淨、祥和的氣息，沖淡了這里的血腥和魔氣。
碧火仙尊……
林陽心里那個疙瘩，解開了些。
那布置，確實是為了保護和溫養，最後也歪打正著，幫他扛過了最凶險的奪舍。
可一想到天魔宗主那老妖婆……
林陽的心又沉了下去。
那女人心機深沉，實力恐怖，這次吃了大虧跑了，還帶著滿肚子怨毒，要是真讓她在魔淵或者別的地方藏起來搞事……
“先離開這鬼地方。”林陽開口，聲音不高，卻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此地已是絕地，不宜久留。
三人打起精神，開始在殘垣斷壁間仔細搜尋。
魔淵祭司炸得太碎了，連塊像樣的骨頭都難找。
最後，林陽在一堆焦黑的骨頭渣里，摸到一塊巴掌大、邊緣鋒利的骨片。
骨片不知什麼材質，入手冰涼刺骨。
上面用暗紅色的、干涸血跡樣的東西，刻著幾個歪歪扭扭、完全不對稱的鬼畫符，透著股又古老又邪門的氣息。
這鬼畫符的調調，跟之前祭司召喚魔蜥的陣紋有點像，但明顯更復雜，更深奧，好像指向某個地方，或者某種詭異的儀式。
繼續往前翻找，在一根徹底坍塌的巨大石柱底下，他們發現了趙沐宛的尸體。
尸身還算完整，但早就涼透了，硬邦邦的。
臉上還凝固著死前那種強烈的不甘心和扭曲的怨毒。
林陽在她破碎的衣袋里，找到一枚同樣碎裂的令牌，正面是天香宗核心弟子的花紋。
令牌翻過來，背面，有個小得幾乎看不見的刻印。
林陽將那塊冰冷的骨片和碎裂的令牌並排放在手心。
令牌上的小刻印……
竟然跟骨片上某個鬼畫符的細微處，長得一模一樣！
天香宗……魔淵祭司……趙沐宛這內鬼……
碧火仙尊當年遇到的麻煩，玉女宗的覆滅，是不是都跟這藏在暗地里、橫跨宗門和魔淵的勾當有關？
他娘的！
線索纏在一起，林陽攥緊了骨片和令牌，只覺得這渾水，比他想的還要深，還要危險得多。
就在這時！
嗡——！
甦晚棠下意識握緊的手里，那幾片一直安安靜靜的天刀碎片，毫無預兆地瘋了一樣劇烈抖動起來！
嗡鳴聲又尖又急，碎片甚至自己微微翹起，刀尖直愣愣地指向地宮更深處，一個之前被濃重陰影籠罩、誰都沒注意到的角落！
幾乎同時，那片角落的空氣，水波似的晃蕩了一下。
一股極其微弱，但絕對存在的空間扭曲感，清晰地傳了過來。
“那邊！”甦晚棠低呼一聲，趕緊用盡力氣握緊躁動的刀片。
三人目光交匯，立刻警惕起來，朝著天刀碎片指引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了過去。
越往里走，通道越窄，空氣也更陰冷潮濕。
兩邊石壁上，開始出現一些模糊不清的壁畫。
壁畫風格古樸，線條粗獷，畫的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
一個面容模糊的女子，拿著發光的東西，跟一個巨大、扭曲、難以名狀的黑影搏殺。
那黑影看不清具體形態，但壁畫刻意強調出的那種磅礡、陰邪的力量感，讓林陽心里莫名一動——跟魔淵祭司召喚的骨蠍魔蜥，甚至跟天魔宗主的天魔真血之力，在根子上，有那麼點說不清的相似！
壁畫最後幾幅，女子似乎付出了極大代價，最終將那扭曲黑影封印在了一片不斷波動的光影後面。
“初代掌門？”甦晚棠看著畫上女子的輪廓，有些不確定地喃喃自語。
玉女宗的典籍里，關于初代掌門的記載語焉不詳，神秘得很。
林陽眉頭微蹙。
初代掌門對抗的敵人……難道玉女宗從一開始，就跟魔淵，或者類似天魔宗這種存在有牽扯？
繼續往里深入，那股空間波動越來越清晰。
穿過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窄縫，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大得驚人的地下空洞。
穹頂高懸，至少幾百丈高，上面點綴著無數幽藍色晶石，散發微光，勉強照亮這片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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