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
薊城醫署之內，燈火通明，藥味與血腥味交織彌漫，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葉陽大步流星踏入，甲冑未解，其上的血跡早已凝固成暗紅的斑駁，平添了幾分沙場鐵血的肅殺。
“殿下！”醫署的醫官見到葉陽，慌忙行禮。
葉陽擺了擺手，聲音因長時間的嘶吼而略顯沙啞︰“趙將軍在何處？”
“里間，殿下，將軍剛服下湯藥，精神尚可。”
推開房門，一股更為濃烈的藥味撲鼻而來。
趙將領躺在榻上，右臂被厚厚的紗布包裹，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比戰場上清明了許多。
見到葉陽進來，他掙扎著想要起身。
“躺下，別動！”葉陽幾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卻也透著一絲溫和。
“傷勢如何？”
“殿下……末將無能，折損了弟兄們，還勞殿下掛心。”趙將領聲音虛弱，眼中滿是愧疚與後怕。
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記憶猶新，更讓他膽寒的是那些黑衣人的詭異與強大。
“勝敗乃兵家常事，活著就好。”葉陽坐在榻邊，目光銳利如鷹，“將軍，那些黑衣人，你可看清他們的底細？”
提及黑衣人，趙將領尋常士卒，根本不是他們一合之將！
末將……末將與其中一人交手，幾乎是瞬間就被……”他指了指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臂，心有余悸。
“黑色戰甲，奇異兵器，力大無窮……”葉陽眉頭緊鎖，指節輕輕敲擊著膝蓋。
這些特征，與他交手時的感受一般無二。
這絕非尋常精銳，更像是被精心打造的殺戮機器。
“除了這些，還有什麼特別之處？”
趙將領努力回憶︰“他們的眼神……冰冷，沒有絲毫情感，仿佛只知殺戮。而且，他們的攻殺之術，極為刁鑽狠辣，配合默契，顯然是經過了極為嚴酷的訓練。對了，他們的身形，似乎比我中原之人要略微高大一些，但並不明顯，可能是錯覺。”
“高大？”葉陽心中一動，一個模糊的念頭閃過，卻又抓不住。
他深吸一口氣，這些線索還不足以揭開黑衣人的全部面紗，但已經足夠讓他警惕。
嬴政手中，竟然還掌握著這樣一支恐怖的力量！
“將軍好生休養，薊城還需要你。”葉陽拍了拍趙將領未受傷的肩膀，語氣沉凝，“這些黑衣人的來歷，孤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離開醫署，夜風更寒。
葉陽心中的怒火與凝重交織。
他沒有片刻耽擱，徑直返回臨時搭建的帥帳。
帥帳之內，燈火搖曳。
幾名心腹將領早已等候在此，神色各異，但都帶著大戰之後的疲憊與對未知的憂慮。
林婉一襲素衣，靜靜地坐在角落，她並未著甲，但眉宇間的關切與堅毅，卻絲毫不遜于帳中的任何一位鐵血男兒。
見葉陽進來，她遞上一杯溫熱的茶水。
葉陽接過茶水一飲而盡，目光掃過眾人︰“今日之戰，諸位都辛苦了。秦軍雖退，但我燕國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尤其是那些神秘的黑衣人，其實力遠超我等預料，若不能查明其來歷，日後必成心腹大患！”
一名將領憤然道︰“殿下，末將願領一軍，再探秦營，定要抓幾個活口回來！”
“不可魯莽。”葉陽搖頭，“秦軍新敗，防備必然森嚴，此時出擊，無異于以卵擊石。更何況，那些黑衣人行動詭秘，戰力強悍，貿然行動只會徒增傷亡。”
帳內陷入一陣沉默。黑衣人的強大給每個人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夫君，”一直沉默的林婉突然開口，聲音清婉卻帶著力量，“秦軍雖強，但並非鐵板一塊。既然那些黑衣人出現在秦軍陣中，想必普通秦兵也曾見過。我們俘虜了不少秦兵，或許可以從他們口中探知一二。”
一語驚醒夢中人！
葉陽眼中精光一閃，贊許地看向林婉︰“婉兒所言極是！此事孤竟未曾想到。”他當即下令︰“傳令下去，提審秦軍俘虜，重點盤問關于那些黑衣人的情報！此事，孤要親自過問！”
審訊的過程並不順利。
大部分秦軍俘虜對黑衣人的了解也僅限于恐懼，他們只知道那是秦王新近組建的秘密部隊，具體來歷一概不知。
葉陽耐著性子，親自挑選了幾名看起來職位稍高或神色有異的俘虜進行盤問。
終于，在一個時辰之後，一名被嚇破了膽的秦軍百夫長在葉陽凌厲的目光和恩威並施的審問下，吐露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那些……那些黑衣人，他們……他們不是我們秦人！听……听上面的人偶然提起，他們是……是從遙遠的西域招募來的異族戰士！他們不服王化，只听命于……听命于王上身邊的近臣！”那百夫長聲音顫抖，生怕葉陽一怒之下將他斬殺。
“西域異族！”葉陽心中巨震，這個答案如同撥雲見日，瞬間將許多疑團串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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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身形可能略顯高大，難怪兵器怪異，難怪戰法與中原迥異！
嬴政的野心，竟然已經延伸到了遙遠的西域！
他不僅要吞並六國，還要引入異族力量來鞏固他的統治，或者說，用來作為他手中最鋒利的屠刀！
這個發現讓葉陽背脊發涼。
如果秦國能夠源源不斷地招募並武裝這樣的西域戰士，那對六國而言，將是滅頂之災！
“好，很好！”葉陽壓下心中的波瀾，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嬴政，你果然好手段！”
他立刻召集親信，面授機宜︰“立刻挑選最精銳的密探，潛入秦國！不惜一切代價，查明這些西域異族的數量、裝備、訓練方式以及秦國招募他們的具體渠道和目的！記住，此事關系燕國存亡，務必小心行事，一旦暴露，格殺勿論！”
“喏！”幾名親信領命而去，神色凝重。
緊接著，葉陽又下令︰“傳令邊境各郡縣，即刻加強戒備，深挖壕溝，高築壁壘，嚴防秦軍以及那些黑衣人的任何突襲！所有軍情，必須在第一時間上報！”
一道道命令從帥帳發出，整個燕軍大營在短暫的休整後，再次高速運轉起來。
林婉默默地為葉陽續上熱茶，眼中滿是欽佩與擔憂。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又一次扛起了如山的重擔。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葉陽緊鑼密鼓地布置著針對西域異族的應對之策時，一名負責情報匯總的校尉神色慌張地闖了進來，手中緊攥著一份剛剛送達的密報。
“殿下，十萬火急！”
葉陽心中一沉，能讓這名素來沉穩的校尉如此失態，定然是天大的事情。
他接過密報，迅速展開。
只看了幾行，葉陽的瞳孔便驟然收縮！
密報上的消息，比西域異族戰士的出現更加令人心驚膽戰——秦國，除了招募異族之外，還在其腹地秘密研制一種新型攻城武器！
據初步情報，此武器威力絕倫，一旦研制成功，尋常城池在其面前，恐怕將如摧枯拉朽般不堪一擊！
“新型武器……”葉陽喃喃自語，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猛地抬頭，望向西方，那里是秦國的方向，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化作了一頭潛伏在黑暗中，即將噬人的洪荒巨獸。
西域勇士為爪牙，新型武器為利齒，嬴政的圖謀，遠比他想象的更加龐大和恐怖！
夜，已經深了。
寒風呼嘯著掠過薊城殘破的城頭，嗚咽之聲如同無數亡魂在哭泣。
葉陽獨自一人披著大氅，站在城牆之上，任憑冰冷的夜風吹拂著他的臉頰。
星空黯淡，烏雲密布，仿佛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可是，秦國腹地，戒備森嚴，機關重重，想要潛入並摧毀這種秘密武器，何其艱難？
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葉陽的目光在夜色中閃爍不定，腦海中無數念頭紛至沓來，相互踫撞，激蕩。
他想到了自己的現代知識，想到了那些曾經在書本和影像中見過的特種作戰，想到了那些匪夷所思的潛入與破壞。
漸漸地，一個模糊的輪廓在他腦海中浮現，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可以說是瘋狂的計劃，開始慢慢成形。
這個計劃風險極大，九死一生，但一旦成功，便能給秦國以沉重打擊，為燕國爭取到寶貴的時間。
他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胸中的豪氣與決絕，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夜色，依舊濃重。
但葉陽的心中，卻仿佛有一道光芒，刺破了重重迷霧。
他知道，自己必須賭一把！
為了燕國，為了天下蒼生，也為了自己！
他緩緩轉過身，望向城內帥帳的方向，目光堅定。
有些事情，必須立刻安排下去。
有些最信任的人，需要第一時間知曉他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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