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根看著項越,等他開口。
項越︰“何村長,我們沒什麼大事,就是進村的時候,遇到點小麻煩。”
何老根滿臉疑惑,在村外遇到麻煩為什麼要找他,打死他都想不到,他們村的小輩,已經開始攔路收費了。
項越接著道︰“離村口不遠的地方,有幾個年輕人,攔住了我們的車,要收過路費。”
何老根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人也變得嚴肅︰“過路費?”
項越點了點頭︰“嗯,開價五塊錢,兩輛車,後來可能看我們不配合,覺得自己要價太高,又主動給我們打了折。”
“要價兩輛車,四塊。”
話音落下,整個堂屋陷入寂靜。
劉齊和李輝強忍著笑意,憋得臉都紅了。
何老根的表情,在短短幾秒鐘內,完成變臉。
從錯愕,到難以置信,最後,他的整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銳利的眼楮里,燃起了熊熊怒火。
能讓城里的老板來村里找自己的,再想到村里的娃對貨運協會的羨慕,還能想不通?
幾個收過路費的肯定是橘水村的後生。
不是!你們收就收了!為什麼,為什麼要收的和笑話一樣!
他端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和羞愧。
“混賬!”
何老根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濺了出來。
他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門外,破口大罵︰
“簡直是混賬東西!無法無天了還!”
罵完,他轉過頭看著項越,臉上滿是羞慚。
“老板,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是我沒管教好村里的娃娃,給你們添麻煩了!”
“俺們橘水村窮是窮了點,祖祖輩輩還沒出過攔路搶劫的賊!”
“這幾個小兔崽子,好的不學,偏要去學貨運協會那幫流氓的做派!”
“還...還主動打折要四塊錢?簡直是把咱們村的臉都給丟盡了!”
他越說越氣,猛地站起身。
“幾位老板你們稍坐,我這就去把那幾個不成器的東西抓回來!今天,我非揍他們一頓不可!”
項越見狀,也慢悠悠的站起來。
他臉上掛著笑,假意伸手去攔何老根。
通過慢動作來看,項越的動作看似要去拉拽,實際上只伸出來一根食指,虛虛的搭在何老根的胳膊上。
這力道,不知道的還以為給何老根撓癢呢
“哎,村長,何村長,消消氣,消消氣,”項越裝的像個老好人,
“不至于,真不至于,孩子又沒大錯,別人都收幾百,這幾個娃才收四塊錢,你看看多淳樸啊,為了四塊錢氣壞身子骨可不值當。”
他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何老根的臉從漲紅變成了醬紫色!
“多淳樸”這幾個字,就像鋼針,狠狠扎進了老村長的心窩里。
淳樸的人還攔路收費?
這哪里是勸解,分明是往他燃燒的羞恥心上,又澆了一大桶熱油!
身後的劉齊和李輝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愕。
他們本以為項總會順水推舟,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損!
誰家勸架這樣勸啊,一把刀子接一把刀子的遞。
項越裝作沒看到何老根快要爆炸的臉色,繼續火上澆油︰
“再說了,我看那幾個小伙子,人也挺老實的,膽子小得很。
“學壞都沒學到家,只是想學人家收點過路費,這不連價都不敢多要,只是鬧著玩而已。”
“學壞沒學到家”
“鬧著玩”
呵呵,項越的話比直接罵何老根教子無方還要讓他難堪!
不僅是在說他的娃們是賊,更是在說他們是連賊都當不好的、上不了台面的窩囊廢!
“你...你別攔著我!”何老根一把甩開項越毫無誠意的手指頭,眼楮氣的通紅紅了,怒火已經被羞憤徹底點燃,開啟狂暴大招,
“今天我不把他們的腿打折了,我就不姓何!”
話音未落,老村長已經像一頭被激怒的雄鷹,提著門邊掃炕的掃帚沖出堂屋的門。
王嬸嚇了一跳,連忙追出去死死抱住他的胳膊︰“老頭子你瘋了!當著客人的面,你這是要干啥去!”
“我干啥?我今天非得去把幾個小兔崽子的腿打折了不可!”何老根怒吼道,
“咱們老何家祖上八代都是本分人,沒出過這種攔路收費的土匪!我這張老臉,今天算是被他們給丟到姥姥家了!”
堂屋里,所有人面面相覷。
劉齊和李輝看著項越,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他們總算見識到了項閻王的另一面。
殺人誅心,原來還可以用在這種地方。
這位爺,不僅手腕狠,心里還藏著蔫壞的惡趣味。
只有鞏沙,依舊面無表情地站在項越身後,古井無波的眸子里,閃過了一絲了然的笑意。
越哥只是看著成熟,其實小時候做壞事,都是越哥出主意,特別擅長火上澆油,殺人誅心。
村里的孩子沒少被他坑,基本誰家打孩子,一半都是越哥挑撥的。
項越完全不在意眾人的眼光,嘴角的笑都壓不住的了。
嘿嘿,本來只是打一頓,現在是要把腿打斷,小憨憨們,你們還是太嫩了!
別怪我,誰叫你們得罪了項閻王呢。
後世《江城項越日行一善錄》記載,
村路泥濘不好走,項總幫你斷腿歇。
橘子樹上橘子黃,不如爾等腿硬梆。
......
就在院子里雞飛狗跳、一觸即發之際,院門口,鬼鬼祟祟地探出了幾個腦袋。
正是剛剛一路狂奔回來的何勇和二柱幾人。
他們氣喘吁吁,扶著門框,在村口看到兩輛黑色的轎車的時候,就暗道不好。
現在再往里屋一瞧,好家伙,幾位“大方”的城里老板,端端正正地坐在村長家堂屋里喝茶呢!
而村長,手里提著掃帚,被王嬸死死拽住,一副要拼命的架勢。
何勇腦子轉得飛快,立刻給二柱使了個眼色,兩人一下就換上了一副熱情洋溢、淳樸好客的笑臉。
“爹!您在家呢!”何勇一馬當先,大步流星地走進去,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您看,我跟二柱剛在村口踫見幾位城里來的貴客,好像是迷路了,我們就尋思著,這天寒地凍的,可不能讓人家在外面挨凍,就趕緊把貴客給請到咱家來歇歇腳,喝口熱茶!”
他一邊說,一邊還熱情地朝里屋的項越點頭哈腰,浮夸的演技,讓人不忍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