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西方教弟子個個面紅耳赤。
幾個曾隨金蟬子吃過虧的門徒更是青筋暴起，手中念珠捏得咯咯作響。
倒是地藏目光微沉，暗自揣度對方意圖，這莽漢看似口無遮攔，實則句句暗藏玄機。
地藏心下雪亮︰對方先扣上“擅闖禁地”的帽子，給巫族披上守護輪回的正義外衣。
繼而用粗鄙之語激將，分明是要誘使己方先行動武。
若當真出手，不論勝負，西方教都要落個理虧之名。
“呔！無恥蠻夷安敢辱我教門！”某位年輕弟子終是壓不住火氣，周身佛光暴漲，法相虛影在背後若隱若現。
其余同修亦紛紛結印，眼看就要引發混戰。
地藏正要開口壓制，卻見那牛頭鬼差突然咧嘴大笑，鋼叉橫掃間帶起陣陣陰風︰“來得好，爺爺正愁今日業績不夠。”
他身後幾個馬面鬼差默契散開，竟在輪回橋前擺出迎戰陣勢。
“污蔑我巫族耍陰招？這話傳出去怕要笑塌不周山！”牛首人身的巫兵仰天大笑，青銅牛角在冥火中泛起冷光。
西方教眾面面相覷，連準備結印的手勢都僵在半空。
三界皆知巫族行事向來直往，若說他們懂得彎彎繞繞的心計，怕是連地府諦听獸都要笑掉大牙。
這群筋肉虯結的戰士素來信奉拳鋒即真理，遇事從來是二話不說先轟塌半座山頭。
“欺人太甚！”前排羅漢袈裟無風自動，額間青筋暴起。十八顆念珠應聲崩斷，裹脅著金剛怒火的佛光直撲巫兵面門。
當琉璃佛光觸及牛角巫兵的瞬間，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那丈二高的壯碩身軀竟如紙鳶般飄起，在空中劃出夸張的弧線，落地時更將忘川河畔的青石踏出蛛網裂痕。
“咳，你們竟敢在輪回殿前動武。”巫兵嘴角滲出幽藍魂血，聲若洪鐘震得黃泉路旁曼珠沙華簌簌搖曳，“速稟閻君，西方教要毀六道根基！”
出手的羅漢盯著自己仍在發燙的掌心發怔，方才那道伏魔印分明只用了三分力。
其余教眾更如墜雲霧，方才還氣焰囂張的巫族悍將，怎會連最基礎的護體罡氣都不曾施展？
地藏法袍下的手指驟然收緊，琉璃盞中燈芯爆出刺目火花。
當他瞥見巫兵倒地時暗中捏碎的通冥符，九環錫杖已來不及攔住四散的傳訊鬼火。
地府幽冥深處，牛頭巫族踉蹌倒地，暗紅血漬順著嘴角蜿蜒而下。
他顫巍巍抬手直指地藏，喉間滾動的悶雷聲讓西方教眾人心頭猛跳。
地藏袈裟無風自動，掌心佛珠突然串線崩裂，顆顆檀木珠子墜地彈跳的聲音清晰可聞。
天穹驟然暗沉三分，十八層地獄深處傳來戰鼓轟鳴。無數玄鐵鎖鏈自虛空垂落，鎖環相擊聲震得黃泉河水逆流倒卷。
陰山背後轉出黑壓壓的軍陣，禺強戰旗獵獵作響，每面旗幡都纏繞著肉眼可見的凶煞之氣。
當首十二桿蟠龍旗迎風招展，旗下昂然立著十殿閻君，判官筆尖還凝著未干的生死墨跡。
“地藏尊者好大威風！”閻羅王玄色冕旒叮當作響，腰間虎頭鍘刀寒光吞吐，“帶著三千比丘擅闖輪回司，傷我地府陰差，可是要效仿當年接引準提二位強渡紅塵客？”
話音未落，十殿閻君同時踏前半步，身後三千巫衛齊聲斷喝，聲浪震得孽鏡台鏡面裂紋密布。
西方教眾比丘面面相覷，手中念珠竟滲出殷紅血珠，這分明是巫族十二都天神煞大陣已然發動。
地藏瞥見牛頭巫族身下暗紅血漬竟凝成六道輪回圖騰，瞳孔驟然緊縮。這哪是什麼沖突意外，分明是精心布置的誅心局。
“好個因果循環！”地藏忽然朗聲大笑，腳下金蓮虛影寸寸崩解，“既入甕中，便請劃下道來。只是本座好奇，厚土娘娘化輪回時種下的善因，怎會結出這般惡果？”
說話間周身佛光如潮水退去，袈裟上寶相莊嚴的瓔珞紋飾竟滲出絲絲黑氣。
轉輪王冷笑揮袖，孽鏡台轟然轉向，鏡中赫然映出西方教弟子揮杖擊打牛頭陰差的畫面。
更詭異的是鏡中影像竟流轉著天道法則特有的鎏金光暈，這分明是得天道見證的鐵證。
在場比丘手中法器突然滾燙如烙鐵，不少修為淺薄的弟子慘叫著松開手掌。
“尊者可知何謂作繭自縛？”秦廣王抬手輕叩生死簿，書頁翻動聲如萬鬼齊哭，“爾等暗中度化八百萬陰魂時，可曾想過地府十殿尚存？”
此言一出，十八層地獄同時響起鎖鏈拖地聲，無數被西方教強行度化的陰魂竟在刀山油鍋中顯化虛影。
地藏身形微晃，腦後功德金輪忽明忽暗。他此刻方才驚覺，自半年前那個在奈何橋畔徘徊的游魂開始，每一步竟都踩在巫族精心設計的劫數上。
抬眼望去，十殿閻君背後隱約浮現六道輪回盤虛影，天道法則在其中流轉不息，這已不是尋常較量，而是裹脅著天地大勢的因果清算。
勝敗皆陷困局。西方教強闖輪回禁地、傷及陰司部眾乃鐵證如山，若當真取勝反會招致祖巫攜天地大勢問罪。
屆時即便接引準提二位聖人再三詭辯，也難以顛倒陰陽。須知覬覦六道權柄者何止西方？諸天隱修大能必會借機發難。
若不幸落敗則更不堪設想，西方教必將淪為洪荒笑談。無論勝負走向，此番皆成燙手山芋。
若處置失當恐釀滔天禍事，屆時作為主事者的地藏首當其沖，非但遭聖人厭棄，更將永失證道機緣，這對心比天高的幽冥菩薩而言，實乃生死攸關之局。
“爾等擅闖輪回禁地，傷我陰司部眾，此事豈能善了？”閻羅王鎏金冕旒震顫，冥府權柄化作九幽罡風呼嘯殿中。
“陰司欲如何了結？”地藏指尖輕觸念珠，暗松半口氣。既願談判便有轉圜余地。
“既是聖人道統……”閻羅王玄袍翻涌如墨，“便以十二件先天靈寶抵罪罷。”
地藏瞳孔猛然收縮。
西方教自龍漢初劫便靈脈枯竭，當年聖人東渡化緣尚被三清譏諷，教中弟子更是清苦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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