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李弘成如遭雷擊，整個人呆立當場，大腦一片空白。
良久，他才恍若隔世般踉蹌上前，一把揪住來人衣領，聲音顫抖地質問道︰“你……你再說一遍，我父王他怎麼了？”
那人帶著哭腔，再次答道︰“王爺薨了。”
驟然聞此噩耗，李弘成只覺得手腳冰涼，一股巨大的悲傷從心底深處涌出，瞬間沖垮了他的理智。
他的雙手無力地松開了下人的衣領，整個人像失去了所有的支撐，搖搖欲墜。
父親不是去南詔迎回太子的遺體嗎？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薨逝？
李弘成腦海里一片混亂，無數問題在心中盤旋，卻找不到答案。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發現喉嚨像是被棉花堵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
“世子？”範若若見他這般模樣，眼眶瞬間濕潤，輕輕推了他一把，聲音中帶著幾分擔憂。
李弘成這才找回理智，強壓下心頭的紛擾，帶著範若若與範閑匆匆返回王府。
待見到靖王的隨身侍從後，便迫不及待地問道︰“父王身體向來康健，怎麼會突然就薨逝了？”
侍從早已泣不成聲，听到問話更是跪倒在地，淚如雨下，哽咽著回道︰“回世子爺，爺此行奉旨前往南詔迎回太子的尸骨，誰料竟和太子一樣，中了那南詔的毒瘴。隨行太醫也是束手無策，王爺強撐了兩日，最終還是……嗚嗚嗚。”
听完侍從的話，李弘成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他扶著牆才勉強站穩︰“父王的尸骨現在何處？”
侍從跪在地上，淚眼朦朧地回答道︰“和王爺一同奉命前往南詔的王大人，已經帶著太子和王爺的尸身在回來的路上了，約摸再有兩日就能抵達京都了。”
李弘成閉了閉眼，強忍著心中悲痛，啞著嗓子吩咐道︰“先把東西都準備起來吧！”
侍從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範若若剛經歷至親離世之痛，所以非常理解李弘成此時的心情。
兩人相顧無言，忽覺悲從中來，雙雙落淚。
範閑目睹這一幕，只覺如墜冰窖，從發絲到腳根，無不被一股徹骨的寒意所籠罩。
太子的死是慶帝所為，難道靖王也是……
範閑閉了閉眼，心中滿是疑問。
這兩位，一位是慶帝的親生骨肉，一位是慶帝的血脈至親。
前者行事荒唐放蕩，殺之，勉強算是情有可原。
可靖王呢？
靖王不過是個喜好種地、與世無爭的閑散王爺，根本不涉朝政，為什麼也要被慶帝除去？
難道僅僅因為他是皇室血脈，便注定了無法逃脫被猜忌、被清算的命運嗎？
範閑眉頭緊鎖，心中翻涌著無數疑問，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原本範閑還打算盡快離開京都，可是如今踫到這事，算是走不得了，只能將行程往後延了延。
不久之後，太子與靖王的靈柩被送抵京城。
慶帝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裝模作樣地落下兩滴眼淚，然後給他們辦了隆重的喪禮。
太後和皇後這對姑佷，同時失去了兒子，雙雙病倒在床。
這兩個人一個是李承澤的祖母，一個是他的嫡母，如今全都抱病。
為全孝道，即便李承澤現在身子還沒養好，也只能撐著‘病體’進宮探望。
看到兩人這麼痛苦的樣子，李承澤看著也不是滋味，干脆做了回好人好事，直接送她們到另一個世界和兒子團聚了。
收到消息的慶帝震驚不已，他萬萬沒想到太後和皇後會死的這麼突然，當即疑心病發作，立刻命人開始調查、她們死因。
可派去的人從兩人的寢宮到身邊服侍的宮人，甚至連日常飲食和用藥都被仔細查驗了一遍，卻始終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
無奈之下，慶帝只能將兩人的死因歸結為傷心過度，並親自為她們操辦了後事。
與此同時，他心里也有點慌了。
倒不是他有多重視親情，而是因為在短短一個月之內，太後、皇後、靖王、太子、三皇子在內的五位皇室成員接連去世，如此密集的變故，瞬間讓朝野上下議論紛紛，群臣百姓間流言四起。
甚至有人暗地里傳言，說他昏庸無道，所以老天才降下天罰。
這不是純純扯淡嗎？
慶帝氣的臉色鐵青，卻偏偏又沒辦法解釋。
畢竟歸根究底，這些事情的源頭，其一是因為太子的丑事，其二又牽扯到了葉輕眉。
這兩件事都觸踫到了他的底線，是絕對不可能往外透露分毫。
于是，慶帝只能咬緊牙關，一面下令遏制流言的蔓延，一面命工部迅速籌備大東山祭祀的相關事宜。
只要他能夠順利主持祭祀，一舉鏟除其他大宗師，並順勢再將自己大宗師的實力昭告天下，屆時四海之內，將再無人敢對他有半句非議。
甚至，他還能借著這股東風，揮師出征，橫掃周邊諸國。
有火藥這個大殺器在手，他很快就能讓這個世界迎來千古未有之大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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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李雲潛——將會成為千古一帝。
永遠被歷史記載、流傳，直至成為一個不朽的神話。
他的王朝也將世代傳承下……嗯？
正沉浸在對未來宏圖偉業暢想中的慶帝，忽然打了個激靈。
他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只有五個兒子，除去範閑這個異類以外，太子和老三沒了、老大血脈不純。能夠繼承他皇位的，似乎只剩下老二了。
想到這里，慶帝皺起眉頭。
自從他決定將李承澤當作磨刀石的那一刻起，心里就已經徹底放棄了這個兒子。
即便已經放棄了太子，他心中所思所想，也只是在宮中新皇子降生之前，重點培養三皇子，根本沒有將李承澤納入考量。
在他眼中，李承澤不過是一件用來肅清京都舊勢力的工具罷了。
可惜計劃沒有變化快，誰能料到陳萍萍那個喪心病狂的東西，居然殺了三皇子。
這一刻，慶帝對陳萍萍的恨意簡直達到了頂點，同時也後悔自己當年怎麼就沒多生幾個兒子。
難道儲君的人選，就只能在老大和老二兩個人之間選擇了嗎？
慶帝認真考慮了一下這個問題，可還沒等想出一個結果，便有內侍傳來喜訊︰“陛下，太醫院有人來稟報，說今日早晨為宜才人請平安脈，發現宜才人已經有了一個半月的身孕了。”
慶帝喜出望外︰“當真？”
內侍重重點頭︰“千真萬確！”
慶帝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一抹暢快的笑意，連日來的陰郁情緒終于一掃而空，心底涌上一陣喜悅︰“這個孩子來的正是時候，正好解了朕眼下的難題。”
雖然這個孩子尚未出世，不知男女，但它的存在，就已經證明了他還能生。
慶帝並不是一個沉迷女色的人，尤其是在有了太子之後，他自覺後繼有人，只需悉心栽培太子便可，因此就更少涉足後宮。
直到太子十歲那年，他才納了宜才人，並誕下三皇子。
至此，他的後宮也不過是皇後、淑貴妃、寧才人、宜才人四位妃嬪，再加上幾個低位妃嬪而已，對于一個皇帝來說，已經算是極少的了。
此前，在他決定放棄太子的時候，想著多關注一下三皇子，便在當時還是宜貴嬪的宜才人那里留宿了一夜。
沒想到她竟如此爭氣，僅此一夜便再度懷上了龍胎。
慶帝心中不禁開始盤算，是不是要再選幾位妃嬪充裕後宮，多生幾位皇子。
但是，他很快搖了搖頭，將這個念頭拋諸腦後。
如今太後剛剛駕崩，他在國喪期間納妃，實在是不合適。
“看來，這件事還是等從大東山回來再說吧。”
說著，慶帝眼眸微沉，心底暗自思忖起另外一件事來。
既然不必在發愁子嗣的事情，那麼他之前定下的計劃就應該繼續下去了。
前段時間他對李承澤的縱容，不過是一場精心布局的棋局。
目的就是等李承澤最志得意滿的時候，再將其狠狠打落塵埃。
到以李承澤的性格，斷然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落差。
為保住眼前權力地位，他必定會如垂死掙扎，激烈反抗，甚至不惜鋌而走險，趁他去大東山祭祀，聯合手下謀反的時候。
而葉完的存在，無疑將成為這場風暴中的催化劑，為局勢再添一把烈火。
待到京都所有懷有二心的人浮出水面後，葉完便會按照預定計劃倒戈一擊，徹底將所有叛亂者連根拔起。
自此京都的隱患便可盡數清除，他的皇權也將更加穩固。
想到這里，慶帝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笑意，隨即對李承澤的勢力展開了雷霆般的打壓。
這一舉動猶如平地驚雷，直接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包括大皇子李成儒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李承澤會是儲君的不二人選。
可誰也沒想到，慶帝的態度竟然會發生如此巨變，對李承澤再不復之前的縱容，而是開始毫不留情的打壓。
這一轉變令朝野上下嘩然，就在眾人摸不著頭腦，有些茫然的時候，宮里面直接傳出了宜才人有喜的消息。
這一消息如同石破天驚，瞬間成為眾人熱議的焦點，也讓同時慶帝的轉變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一時間，朝堂之上風起雲涌，各方勢力暗流涌動，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
“慶帝終于開始動手了。”
昏暗的書房內，燭光搖曳。
李承澤看著底下人呈報上來的消息，臉上非但沒有顯露出絲毫焦急，反而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
他輕輕摩挲著手中的情報，喃喃自語︰“沒錯，事情就應該做的這麼絕，如此，我也就有理由殺你了，呵呵。”
前些日子慶帝遲遲沒有動靜，他差點以為慶帝變了性子，真的有意立他為儲君了。
不過還好！
老登就是老登，依舊冷酷無情，行事不留余地。
否則，若慶帝真的對他示好，那他又怎麼好意思取慶帝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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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就此放過慶帝，原主之前受的磋磨怎麼辦？難道就這麼忍氣吞聲的吃下這一碗夾生飯不成？
所以說，幸好慶帝依舊是那個慶帝。
李承澤的心終于安定下來，而謝必安與範無救兩人卻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眼看著一道又一道壞消息傳來，謝必安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
“殿下，咱們現在該如何是好？陛下已經開始對我們下手，不過短短數日，我們的勢力便已大損。照這個趨勢下去，屬下怕……”
李承澤擺手止住了他下面的話，提筆刷刷寫下幾張紙遞給範無救︰“無救，你去將這些消息放出去吧，記住，不要做的太刻意了。”
範無救接過宣紙，定楮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只見上面寫著十幾位朝臣的名字及其罪行，其中不乏三品以上的重臣。
而這些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此刻都投靠了李承澤。
範無救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去辦了。
李承澤看著他的背影，滿意的點了點頭。
八家將里也就範無救聰明，這也是他喜歡派對方出去辦事的原因之一。
不過話說回來，原主這個人的存在還是比較矛盾的。
說他深受慶帝看重吧，實際上人人都知道，他不過是慶帝用來磨礪太子的一塊磨刀石；
說他身後勢力龐大吧，可他身邊的人大多都是像李雲睿那樣三心二意。
李承澤對這些人本就心存芥蒂，但無奈他們如今已是自己陣營的人。
若他親自出面處置，固然能落下個正直的名聲，但也難免寒了其他下屬的心，只能敲打敲打。
現在慶帝想要打壓他，反倒給了李承澤一個絕佳的機會。
他完全可以借慶帝之手，來清除這些人。
既能提純背後的勢力，同時也能拖延時間，讓慶帝去大東山之前，盡可能的保護自己的核心力量。
李承澤又拿出了江南送回來的賬本，美滋滋的盤點了一些自己這次的收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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