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空真人愣神片刻，隨後目光便是鬼使神差的落在自己手中的長刀之上。
“不過殺身之舉，有何不可！？”
見得楊靈睿先行一步，他便也提刀向上，準備與之一同自盡。
但就在那長刀架在頸邊的瞬間，他腦中又再度升起一抹強烈的危機之感，讓他生生止住了手中的動作。
“不對！此間有詐！”
絕生真人緊閉雙眼，腦中思緒飛轉，將這次道爭的始末在內心一次次的復盤。
隨後當他再度睜眼，便露出一抹冷笑
“哼，這詭計多端的小輩，自知道爭得勝無望，便以這種手段來引誘我自盡，當真可笑！”
“若遇強敵，我當然也不是不可死，為何偏偏要行自裁之事？”
他一面自語著，一面將已經架在脖子上的長刀緩緩放下。
但就在他準備收刀之時，心間便是沒來由的升起一抹悵然若失之感。
好似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後，他便已經與一份天大的機緣造化失之交臂。
此念一生，那楊靈睿“生前”的話語便是再度開始在絕生真人腦中回蕩。
“你若走那‘唯我’之道，這世間便卻有一人，是不可殺的。”
一時間，絕生真人心境再次有了漣漪，叫他難以平復。
當這份猶豫開始滋生，其心間的自我懷疑便也不可抑制的冒頭。
“我此生一路殺伐至此，難道真走錯了路？”
絕生真人不願，也不敢往下細想。
因為一旦陷入這種懷疑之中，便是再難有回頭的可能。
而恰在此時，一股雜亂的心思便也在其心底誕生，過往種種皆在他眼前閃動而過，不斷加深著他的這份自我懷疑。
在此之前，絕生真人根本不曾想到，一個在他看來十拿九穩的道爭，形勢竟會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急轉直下。
如今楊靈睿已經以自棄之法將他逼到了絕路。
若是他能夠堅定下去不行自裁之舉，便有極大可能贏下這場道爭，並逃出生天。
但這麼做的代價，極有可能是錯失一份，他此生想都不敢想的宏偉道途。
真正的殺道登頂之路，天下萬靈無一不可殺，自當包括我身！
但如果此事完完全全是楊靈睿在無中生有，以命相搏亂其心神。
那絕生真人一旦自盡，就真有可能會一敗涂地，失命失道、滿盤皆輸。
因為行了此舉，便算是否定了自己過往的一切，是需要將所有的修為、感悟盡皆打碎重新來過。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若只是二人間的尋常坐而論道，絕生真人自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生出半點猶豫，沒準還能說得有理有據、頭頭是道。
但如今身為局中之人，此事已然關乎到自己的道途乃至性命，他便再難有這番從容之態。
假若此刻絕生真人能夠完全定心凝神，只要稍微給他些許時間，他便可從這兩難中做出取舍，並置楊靈睿于死地、成功脫身。
楊靈睿此番布局，實際于他自己而言亦是風險極大的。
因為從他自斬首級的那一刻，往後的一切發展便都不在他的掌控之內。
他將一份難題交給了絕生真人，就是為了去賭他猶豫，賭他自我懷疑。
“ ——沒想到此局竟是這般險惡，還好靈睿心思靈活、行事果決，不然除了強行摧毀幻境，我還真找不到太好的破局之法。”
見得那絕生真人猶豫不定，面色不斷變幻，作為旁觀者的陳陽也終于是松了口氣。
這位邪修的心性確實堅韌異常，陳陽自打一開始就想要在他身上做手腳，但奈何其心境毫無瑕疵，實是難以下手。
所以在楊靈睿自裁之後，陳陽可真是為他捏了一把汗。
因為這般行事之後，無論那絕空真人是當即跟隨自裁，還是堅守本心不動搖，只要他不在這兩件事上產生猶豫，那楊靈睿都會成為這場道爭的輸家。
到時陳陽也只能強行干涉，不顧破壞幻境對楊靈睿自身根基、道心造成的損傷，結束二人的這一場道爭。
萬幸的是，楊靈睿這次賭對了。
楊靈睿以殺身之法造就的這番局面，絕生真人怎麼選，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他能否立刻在此事上做出決斷。
在絕生真人舉刀又放下的那一刻，楊靈睿便已經算是贏下了這一場豪賭。
也正因為絕生真人自己的心境出現了動搖，方才叫陳陽有了機會趁虛而入，將那一縷惡力投送了進來。
如今身處這片幻境之中的絕生真人，便在那舉刀、放下，再舉刀、再放下的過程中不斷循環。
惡力的干擾使得他難以靜心，幾度反轉的念頭又在不斷地加劇自我懷疑，導致他陷入了一種極為糟糕的惡性循環之中。
“要殺！該殺！這才是殺道真意，是我一生所求之境！”
絕生真人咬牙舉刀，但又在將要下手的一刻頓住。
每每此時，那自盡後的淒慘畫面便會在他腦中閃過，其中的痛苦與掙扎，就好似他身臨其境一般。
“不行！我不能死！我不能中他的計！”
他斷然放下手中長刀，結果下一刻，便又因驚覺己錯失良機而懊惱。
此番來回十數次之後，絕生真人眼中終于露出一抹清明之色。
“這是幻境！幻境而已！又不是真的自裁，為何要怕，為何要懼！”
“你敢死！我就不敢嗎？！”
他指著地上已經身首異處的楊靈睿咆哮一聲，繼而揮刀而起，將自己的頭顱齊齊斬去。
啪當。
啪嗒。
噗
長刀墜地，斷首滾落，殘軀仰倒。
一時間，整片幻境陷入無邊的寂靜，再無半點響動。
大概五息之後，楊靈睿的無頭尸身抽動了幾下，隨後搖搖晃晃的爬了起來。
他在地面摸索著，抓到了第一個圓咕隆咚的物體，便往脖子上放。
結果發現不太匹配後，便將其丟到了一旁。
繼續摸索了一陣，他又抓到一個頭顱，這回放在脖子上便是正正好。
“物歸原主”之後，楊靈睿揉了揉脖子，隨後來到了絕生真人身前，認真的向其施下一禮“感念前輩獻道，靈睿定當奮進，不負一死。”
（感謝各位讀者大大的支持，作者菌在此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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