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盞燈化作天邊的紅星，整個營區響起整齊的甲冑叩擊聲——這是祭奠英靈的儀式，莊嚴肅穆。
值得慶幸的是，那些陣亡的將士可以通過英靈殿復活。
子時的梆子聲穿過松林，悠遠而深沉。秦羽獨自返回中軍帳，身影在月光下略顯寂寥。
他將羽林衛的虎符印信收進鎏金匣時，突然觸踫到底層冰涼的物件——那是留給典韋的虎賁軍調令，墨跡早在三天前就已干透。
帳外傳來熟悉的鐵靴聲，典韋粗聲粗氣的抱怨穿透帳幕︰“薛大眼順走了老子的犀角弓！”
秦羽笑著將調令塞回匣底，他知道這兩個莽漢彼此惺惺相惜，只是嘴上不好意思罷了。
……
戌時三刻，暮色已如濃稠的墨汁浸透窗欞。
檐角懸掛的青銅風鈴發出細碎清響，廊下值夜的侍衛鐵甲與佩劍相撞的鏗鏘聲漸次遠去。
秦羽推開書房雕花木門時，衣袖拂落案頭幾片干涸的朱砂碎屑，在青磚地上綻開點點殘紅。
“取新制的紫筍茶來。”他解開腰間玉帶時，指尖觸到王蘭英前日系上的雙魚結絡子，絲絛間還沁著檀木香。
侍從捧著鎏金銅盆跪在腳踏前，溫水里漂浮的忍冬花瓣打著旋兒，映出他眉間未散的喜色——又攻破了幾處玩家領地的文書此刻還壓在鎮紙下。
廊外忽有環佩叮咚。
王蘭英扶著漆繪屏風轉過回廊，月白披帛滑落在金磚地面，卻不及俯身便被疾步上前的侍女拾起。
她今日梳著墮馬髻，發間那支點翠步搖隨著動作輕顫，在燭光中投下蝴蝶狀暗影，恰巧落在隨後進門的穆桂英襟前。
“妾身給夫君請安。”她屈膝時，腰間禁步紋絲未動，倒是身後飄來一縷清冽松香。
穆桂英徑直跨過門檻，緋紅織金馬面裙掃過門檻銅釘，腰間蹀躞帶綴著的銀錯金匕首在燭火中閃過寒芒。
秦羽執起二人柔荑，忽覺王蘭英指尖微涼，正要開口，卻听穆桂英輕笑︰“姐姐的暖手爐怕是落在轎輦里了。”
話音未落，外間果然傳來侍女急促的腳步聲。
王蘭英耳垂的明月 泛起薄紅，似要說什麼，最終只是接過鎏金手爐攏在袖中。
銅漏滴滴答答地走著，鎏金博山爐里青煙裊裊。
當值侍女捧著纏枝蓮紋銀唾壺侍立帳外，听見內間傳來玉梳劃過青絲的簌簌聲。
穆桂英卸了發間玉冠，鴉青長發如瀑垂落，正用犀角梳替秦羽篦頭，忽而指尖一頓，挑起根銀絲遞到王蘭英眼前。
“姐姐你看——”
“胡鬧。”王蘭英嗔道，手中卻不停，將秦羽的中衣領口又理了理。
她腕間翡翠鐲子與床欄雕花相踫，發出清越聲響，“你這頭發是要好好養養了，都分叉了...”
子時的更漏聲滲入鮫綃帳時，鎏金燭台上的火焰忽然爆開一朵燈花。
王蘭英正俯身整理枕畔的玉連環，耳垂上那對明月 忽然折射出異樣光彩，將榻邊銅鏡映得雪亮。
她似是被驚動般直起身，腰間的藕荷色絲絛堪堪掃過穆桂英卸在案頭的蹀 帶。
“起風了。”穆桂英忽然開口，抬手將半幅紗帳撩起。
窗外竹影婆娑，恰有片梧桐葉穿過雕窗縫隙，落在秦羽鋪開的奏章上。
王蘭英的披帛不知何時已滑落榻邊，繡著纏枝蓮紋的衣襟隨著動作微敞，露出鎖骨處淡青的胎記。
銅鎏金猊爐吞吐的沉香里混入一縷異香，原是穆桂英解開發髻時，藏在玉冠中的艾草碎末簌簌而落。
她轉身去取枕屏後的犀角梳，緋紅中衣的系帶掠過秦羽手背，腰間那枚刻著狼首紋的銀飾在燭光下轉了個微妙角度。
秦羽伸手攬住二人肩頭時，王蘭英腕間的翡翠鐲踫在床欄蓮花紋上，發出清越鳴響。
她忽然低呼一聲，原是發間點翠步搖的銀鏈勾住了穆桂英的束發錦帶。
兩人在糾纏的青絲間相視而笑，墜落的錦帶恰好蓋住案頭軍報的朱批。
紗帳無風自動，隱約可見王蘭英褪下的羅裳覆在山水屏風上，襟口暗繡的蘭草紋浸在月光里，竟似在緩緩舒展葉片。
穆桂英反手取下帳鉤的動作帶著劍客的利落，那柄總懸在腰間的銀錯金匕首此刻正在枕下壓著半幅羊皮紙。
寅初的露水凝結在窗欞時，鎏金燭台已積滿層層紅淚。
王蘭英散落的發絲與穆桂英的束發絲絛纏繞在秦羽指尖，恍若案頭那卷被朱砂標記過的疆域圖。
她忽然支起身子去夠床尾的茶盞，腰肢扭出個驚心動魄的弧度，恰巧擋住穆桂英伸向枕邊的左手。
銅漏滴答聲中，穆桂英將臉頰貼在秦羽心口時，發間殘留的松脂氣息與王蘭英袖中的沉水香詭異地交融，竟似邊塞烽煙與深宮檀霧的糾纏。
五更梆子敲響時，值夜侍女發現鎏金香囊內的龍腦香早已燃盡，卻有一縷青煙執著地縈繞在山水屏風頂端——那處描繪的正是幽州大秦鎮。
王蘭英在睡夢中翻了個身，中衣領口微敞處，隱約可見貼身戴著的狼牙墜子。
晨光如流金般漫過鮫綃窗紗，在青磚地上織就斑駁的光影。
秦羽被暖意喚醒時，枕畔兩位佳人仍在沉睡。
穆桂英英氣的眉峰在睡夢中舒展如遠山，王蘭英鴉羽般的睫毛在瓷白肌膚投下蝶翼暗影，他凝視著這溫香軟玉的光景，嘴角不自覺揚起溫柔的弧度。
秦羽屏息掀開錦被，赤足踩在鋪著羊絨地衣的青磚上。
昨夜褪下的銀鱗軟甲在晨光中流轉幽光，他系緊腰封時，銅鏡映出勁瘦腰身與遍布疤痕的脊背。
這些傷痕見證著他征戰沙場的崢嶸歲月——一個月前，他重生到《萬國》游戲即將取代現實世界的時段時，何曾想過能坐擁十萬鐵騎，更遑論與史書留名的巾幗英雌締結良緣。
推開雕花木門的剎那，晨風裹挾著木蘭清香涌入鼻腔。
秦羽駐足在九曲回廊，望著領主府外漸次甦醒的城池︰青石街道上已有挑著時鮮果蔬的農戶，校場傳來晨操士兵整齊的呼喝，了望塔頂的青銅鐘在曦光中泛起古銅色光暈。
這座用一月心血澆鑄的小鎮，後天就將成為真實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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