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江國的天空被厚重的陰雲所籠罩,那紛紛揚揚飄落而下的雪花,如同鵝毛一般,鋪天蓋地地灑落著。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雪勢非但沒有減弱的跡象,反而是越下越大,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掩埋在一片潔白之中。
面對如此惡劣的天氣狀況,眾位武士深知不能再繼續耽擱下去了。若是任由大雪持續堆積,道路必將被完全封堵,屆時他們的行程將會受到極大的阻礙。于是,眾人加快腳步,向南朝著犬居城進發。
在隊伍中間,兩輛村民湊出來的簡陋馬車緩緩前行,其中一輛車放著惡黨們的人頭,包括破爛和完整的,而另一輛放置著木下正三的棺槨。盡管棺槨外表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它承載著一個生命的離去和一段故事的終結,每一步車輪的轉動,似乎都在訴說著逝者生前的種種經歷。
凜冽的寒風呼嘯著吹過,冰冷的雪花無情地拍打在人們的臉上、身上,但今川義真一行人的步伐卻始終堅定而有力。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積雪中艱難跋涉,心中只有一個目標——盡快抵達犬居城,讓木下正三能夠得到安息。
一行人都有一點哀傷,最哀傷的是懷里抱著一個不到兩歲娃娃的日吉丸,畢竟木下正三是為了他而死的,其次是又太郎,他悲傷的原因就比日吉丸檔次低很多了……
終于,在一個雪已經沒那麼大的日子,一行人抵達了犬居城,然後他們直往郡司府而去。
“這是什麼大人物戰死了路過咋們這?”
“沒听說過啊?哪家大名在這大冬天的開戰?”
“會不會是哪家高門的隱居大人熬不過冬天,然後死了,現在趕回來安葬?”
“那種情況下一般是穿著有相同家紋的衣服的吧?這些人都看不出來啊……”
……
看著在犬居城城下町主干道上行進的這批奇怪的人,偶爾出現的行人小聲討論著他們的目的。
犬居城周智郡郡司府門前,日吉丸在“庵原五郎”鼓勵之下,走到了郡司府的大門之前,掛起“漢田刀鐮槍立”旗幟後,舉起木下正三接受去剿匪的命令書,對著郡司府門,大聲吼道“犬居城,城下町奉行所,同心,木下正三大人,已完成惡黨剿滅任務!名代日吉丸奉命繳令!”
听到嘈雜聲的代官走出郡司府,問道“何事喧嘩?”
日吉丸重復道“犬居城,城下町奉行所,同心,木下正三大人,已完成惡黨剿滅!名代日吉丸奉命繳令!”
“嗯?那木下正三他自己人呢?”代官問道。
“已經犧牲了……”
“什麼?”代官吃了一驚,沒想到那個下級就這麼死了,“那你憑什麼說他完成了惡黨剿滅?”
“大人請看!”日吉丸讓開一步,眾武士搬出一個箱子,掀開蓋子,內有二十來顆人頭某些被鐵 砸的實在見不了人),原本蓋子蓋著還好,大冬天的也沒那麼臭,可是現在,眾人紛紛捂住口鼻。
說起來,這些武士中,除了木下正三和日吉丸,誰也不是沖著村民的報酬和殺惡黨的功勞來的,井伊直親和上泉秀綱只是同情農民罷了,而對于今川義真等三人而言,能夠完全“隱身”,是最好的,所以在朝比奈泰亨的鼓動下,統一口徑,就說是木下正三的功勞很大,推在他身上……
“快蓋上,快蓋上!”代官還要繼續杠一下,卻發現對方一堆人中很多都是正經武士,並且衣服算不上華麗,但也絕對是殷實的武士之家,想來靠著給人當婿養子才混來個武士身份的農民木下正三,他也沒這人際關系請來這麼多正經武士給他演戲。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我來作證可以吧?”朝比奈泰亨拿出了朝比奈家的信物。
“嘶……”代官倒吸一口涼氣,遠江國除了那個朝比奈家,還有幾個,都是那家的庶流,但就算是庶流,年輕一輩中能拿著那家的信物出來混的,也就是那家朝比奈家都看好的後輩,絕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再算上我吧。”井伊直親也拿出了井伊家的憑證,和今川義真達成了無聲的協議後,他也不再那麼低調,壓你一個郡代官還用得著擔心什麼?就算是實際的城主天野景貫跑出來,井伊家少主也不用虛了……井伊家在今川家體系內受打壓是以前的事情了,縱然是以前的井伊家,隱居大人看今川治部大輔義元唱、跳、饒舌都是在前三排的!
今川義真也想這麼干,但是突然發現手頭只有從太原雪齋那順來的庵原家證明,太原雪齋協助便宜老爹執政之後,是有讓本家低調一些,厚積薄發的,加上底子也沒多強,幾千石的安堵比不過那倆……
這時候,听聞到郡司府門外疑似有“武士一揆”的天野景貫也趕了過來。
天朝亞聖相關作品《孟子•離婁下》中“地之相去也,千有余里;世之相後也,千有余歲。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先聖後聖,其揆一也”,這里的“其揆一也”就是說先聖和後聖所遵循的道理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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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轟也深受天朝文化影響,在天朝的所謂的“揆一”這個詞之後,也衍生出了自己含義的“一揆”簡單理解,就是有共同訴求的群體所發起的集體行動,常見的有以下幾種︰農民反抗領主、官府殘暴統治的“土一揆”;一向宗等佛門教派煽動教徒反欺)抗凌)領主的“一向一揆”;國人武士反欺)抗凌)官府跟更上層領主的“國人一揆”或者說“侍武士)一揆”……
對,武士老爺們也有反抗另一波武士老爺的“一揆”,當然,這種“國人侍)一揆”,不同于另外兩種有很難調和的階級矛盾或者信仰矛盾,歸根結底是統治集團內部的博弈,一般不至于一方趕盡殺絕另一方才會結束,與其說是“一揆”,不如說是下級領主名主用集體行動創造一個可以和上級領主對話的機會,阻止上級領主過分侵害自身利益行動。
像今川義真他們搞的這種,帶著莫名其妙旗幟,又有“大量”武士參與的“集體行動”,那就是典型的“國人侍)一揆”,這種事情上級領主出個面,讓個步或者做個承諾開始落實,基本上也就過去了——可問題是天野景貫以及郡司官府,也沒對這幫子天野景貫都不怎麼認識的武士有啥利益侵害啊。
【等會兒,說不認識,也不對,那個,那個不是岡部家的小子嗎?有意思,岡部家嫡子在,卻讓朝比奈家的庶流還有井伊家的人頂在前頭?】天野景貫注意到了人群里的岡部元信,天野家也是遠江豪門,跟同為豪門的岡部家還有朝比奈家都很熟悉,特別是跟他們的宗家很熟悉,所以天野景貫不認識朝比奈泰亨,卻認識岡部元信,另外,他也看朝比奈又太郎有些眼熟……
發覺事情並不太簡單的天野景貫推開代官問道“我是犬居城主天野景貫,你們到底有什麼事情?”
日吉丸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並且展示了惡黨們的人頭和木下正三的棺槨。
【想起來了,是前陣子的那道命令,不過,他們還真是只派個人啊!沒想到排擠一個人到這種地步,然後跟他一起去剿匪的武士們擔心自己的戰友利益被侵吞,所以搞了這麼一出?】
泥轟戰國是亂世,也是人治社會,“窩功”這種事情很是常見,因此對內統治相對強勢、對外又有一定野心的戰國大名在戰時都會在戰時,在各備隊派出軍目付,作為監軍,匯報各備隊的作戰情況,功勞更多地依靠這些主君親信的觀察,而不是各備隊大將自己吹噓。
不然作為小武士的你,立下的功勞,在老武田家,就是收了武田晴信情書的彌七郎還有彌助的;在老織田家,就是林家森家的;在老德川家,就是各路三河武士的;在老豐臣家,就是寧寧幼兒園的小登們的……什麼,你說在今川家?今川家是單傳啦,治部大輔也沒有明確的眾道愛好啦,今川家也不會被家臣挾制啦,但治部大輔大人有兩個堂弟,想拍他倆馬屁的可以從駿府排到遠江……
大致想明白對面一行武士的要求,看到證據後,天野景貫“相信”了
“木下正三在接受剿匪的命令後,和這幫“浪人”一起去剿匪了,然後這幫子“浪人”在“英明神武、睿智勇敢”的武士木下正三的統率下,成功擊敗有三十三人馬的惡黨山賊,只可惜惡黨們有鐵炮,在臨死前襲殺了統領木下正三大人。但不管怎麼樣,木下正三大人已完成了任務,保護了村莊,消滅了惡黨,維護了周智郡的治安,拯救了遠江國……”的扯淡說法,這個木下正三真有這本事,他天野景貫自己早就知道了。
不管其他人信不信,看著朝比奈家、井伊家還有裝沒看見自己的岡部元信,反正天野景貫是信了,“先入府中一敘如何?”
進入郡司府後,天野景貫屏退郡司府其他人員,也沒管其他武士,直接對著岡部元信問道“五郎兵衛,到底怎麼回事?”
“天野安芸守大人,小輩我其實很好奇,您是怎麼想的,就派一個武士去對付幾十人的騎馬惡黨?”既然對方已經認出自己了,岡部元信也就不裝了,之前他就有疑問,不過當時盤算著有劍聖領頭,自己等人也是不差,郡司這邊就派一個武士,那就當個添頭吧,可是現在回過味兒來,當局怎麼想的?回想起木下正三的出身,很明顯是被排擠了……
朝比奈泰亨是作為豪門庶流狠狠共情了一把木下家這種“寒門”對,強行類比的話,木下家這種百來石的小地侍,那就是比一般天朝魏晉時期的寒門還小一些的小寒門,朝比奈泰亨自己分家之後,他自己本人路子的最後盡頭是普通寒門,然後再一代代奉公恩賞一刀一槍拼啥出個更高的家門……),而岡部元信則是作為統帥考慮,隊伍出現這種程度的排擠情況,以後怎麼打?不會進一步變成刀子捅自己嗎——這種奉行所官員在戰時也是會有一部分稱為軍隊的基層軍官,如果軍隊一部分基層官員如此互坑,他就算真有比武田信虎都高得多的指揮水平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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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明白了,當時我的本意其實是想讓他帶幾個足輕一起去的,可是命令到了他那,卻變成了他自己一個人跟你們去。五郎兵衛你的意思,就是希望我清掃一下郡司府里出現的這種情況。並且能夠保證木下家不會被其他武士侵吞利益是吧?”天野景貫听完了大佷子的疑問,點了點頭說道。
岡部元信見好就收,不再要求更多“嗨!”
“井伊家的,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井伊谷跟天野家領地也不算遠!我們兩家也算是鄰居,你家里剛從風波里走出,就不要這麼蹦 ,還是低調為好!”
井伊直親也點頭稱是。
“最後,”天野景貫看向朝比奈泰亨“作為高門庶流。就好好拼殺,自有朝比奈泰能這樣的一門陻胭Z婺慍叛 灰 炎約捍 氳酵耆 槐塵暗男〉厥躺砩稀D鞠錄業氖慮椋 液竺婊 卣盞模 遣蛔鄖浚 廈嬖儆腥艘裁揮茫 靼琢寺穡俊 br />
朝比奈泰亨低頭,“嗨!”
天野景貫看著一群人中最瘦小的日吉丸“你們剛才說的,應該只是替那個木下正三吹牛吧?還有這個名代是怎麼回事?”
【木下正三日其實一個惡黨也沒干掉過……】
這話當然不能跟天野景貫說,于是岡部元信再帶天野景貫去了一個角落,然後就把幾人推功勞的根本原因低聲說了出來……
天野景貫听到後臉色一變,因為他自然算得上是今川義元的,認為今川義真三人出去晃時可以讓對方知道身份的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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