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雍 見大事不妙,便欲收兵暫回山崖上屯駐,扼守河曲要道。
一眾死士聞令,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往後撤去。
輕傷者互相攙扶,重傷者則棄于戰場不顧,場面混亂不堪。
未曾受傷者亦惶惶然奔逃,全無先前悍勇膽氣。
而陸遜正立于戰船高處,早見雍 欲退,心中顧忌若是放跑了雍 ,前路被斷不說,恐怕日後少不得被趙林譏笑,遂令旗一揮,命左右敲進軍戰鼓。
鼓聲一響,那弓弩營都尉便知陸遜軍令,乃高呼曰︰“敵軍已潰,諸軍聞鼓而進!”
五百刀盾齊聲應諾,散開線陣,追殺而去。
這些弓弩手原本就是身高臂長之人,雖有甲冑在身,刀盾在手,卻是跑的比潰逃的死士還要快些,三兩步追上落後之人,揮刀亂砍,一時之間,眾死士哭爹喊娘之輩無數,然終歸是豪族豢養的死士,竟無一人屈膝乞活。
弓弩手亦在追擊,不時短暫停步,射出一箭,與充當刀盾手的同袍一起追殺兩千余潰兵。
追兵一路追殺,其目的為拖延雍 退兵的腳步,纏住敗兵,為包抄而來的周陵等人創造機會。
此時雍 正在前頭逃命,雍 及左右親信馬快,已脫離大部。
又急行一陣,雍 正欲停馬等待收攏潰兵,卻忽見前方山崖處轉過一隊人馬,衣著甲冑與陸遜麾下一般無二,頓時大驚,急叫左右領兵拒之。
雍 正要輕騎往北方撤離,又見一伙人馬自林中殺出,堵住去路。
為首一人,與陸遜氣質頗為相似,其人身後有猛士掣一桿周字將旗,正是領兵回援的周陵。
周陵見雍 已被圍在垓心,高聲喝道︰“雍 匹夫!此時不降,更待何時!”
話音剛落,周陵便後悔了。若此惡賊降了,該如何處置?
好在雍 很有骨氣,聞言不曾下馬投降,卻怒道︰“小兒安敢欺我!”
言罷,便欲縱馬殺來,卻被左右親信死死拽住,強行架住雍 ,趁著包圍圈尚未合攏,仗著騎馬,沖出縫隙,往小路逃去。
周陵等人見對方縱馬掏出包圍圈,知曉已然追趕不上,便任憑雍 逃命,只管把一眾死士潰兵包圍。
此時被圍在此地的死士約莫有七八百人,見雍 已逃出生天,皆面露喜色。
周陵等人見狀,皆驚奇不已,那雍 暴虐,莽撞,動輒便要打罵親信,如此惡劣之輩,怎會有如此忠心耿耿的部下?
這卻是雍 萌陰祖輩,得享父德之便。
其父在世之時,雍家為益州郡西南部首屈一指的豪族。
只奴僕下人,便有數千人之眾。
益州郡時有蠻族劫掠村莊,僥幸活命的孤兒有許多被其父收養,再加上雍家作為豪族本來就豢養的死士,鼎盛之時,敢為雍家效死命者,約有萬余之眾。
後來其父率五千死士北上救援劉焉之子,全軍覆沒。
但雍家還是有至少五千余死士效忠作為繼承人的雍 。
此時大部潰兵四散而逃,七八百人被圍在陣中不得脫,卻無一人屈膝投降,盡皆舍命一搏。
周陵見狀,心知這七八百人若是困獸猶斗,若強行攻打,恐有損傷,便號令刀盾上前圍困,長矛在後攮刺,弓弩在最外層,覷著人逢縫射殺。
勸降是不可能勸降的,周陵雖是落魄戶,卻也出身豪族,豈能不知何為死士?
面無表情下令,心中卻也嘆息這些忠義的漢子,受雍 所累,橫死于此,惜哉。
正是︰
為報雍家養育恩,死士赤忱赴戰塵;
可嘆義士從惡主,空留忠骨葬荒墳。
眾士卒刀槍劍戟,弓弩箭矢一齊圍殺,不過片刻便將七八百人屠戮殆盡。
不用周陵下令,士卒皆自發收攏戰場,在林邊挖了一個大坑,將這群死士尸首掩埋。
另一邊,雍 等人狼狽不堪,縱馬狂奔,一路疾馳回至山崖之上,勒馬停蹄,回首望去,只見左右相隨者,僅余五十余騎,再加上先前留在山上的數十人,合在一處,亦不足百人之數。
望著這寥寥殘部,雍 面色陰沉,心中又氣又恨,氣的是此次出兵竟遭此大敗,恨的是那陸遜如此難纏,壞了他的好事。
然雍 雖知以當下這點人手,斷不是陸遜麾下精銳的對手,可心中不甘與執拗卻愈發濃烈,怎肯就此輕易放過陸遜。
當下便咬了咬牙,喚來親信,疾言厲色道︰“汝速回城中,調撥家中所有敢死之士前來援應,不得有誤!”
親信得令,不敢怠慢,領了幾人,快馬加鞭,往城中奔去。
雍 又環視左右,目光落在另一心腹身上,將他喚到近前,附耳一番。
叫他去尋太守,告知太守,今有自稱劉備麾下,名陸遜者,膽大包天,先搶了雍 押送的糧草,還妄圖殺人滅口,欲佔此地為己有。
待耳語一番,勉勵道︰“若得太守發兵來與陸遜一戰,我重重有賞。”
那心腹會意,拱手應諾,也領了數人,朝著益州郡治所星夜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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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 卻坐于馬上,望著山下陸遜大軍所在方向,眼中滿是怨毒之色,恨恨道︰“陸遜小兒,今日之仇不報,我雍 誓不為人!待援兵一到,太守發兵齊攻,定要將你碎尸萬段,以解我恨。”
且說那太守,正在府中處理事務,忽聞雍 遣人求見,心中雖覺詫異,卻也命人帶入。
那心腹入得堂中,納頭便拜,涕淚橫流,添油加醋地將雍 所教之言說了一番,言辭間把雍 描繪成了一個無辜受害之人,而陸遜則成了那十惡不赦的強賊。
太守听聞,眉頭微皺,心中暗自思忖。雍 平日里雖囂張跋扈,但此事關乎糧草以及屬地安危,卻也不敢輕視。
益州牧劉璋半月前傳令州郡,言荊州劉備欲調兵遣將,派人入川平蠻患,叫令各郡縣、關隘盡皆放行,不得阻攔,卻在暗中提防劉備麾下人馬奪城。
此令雖有矛盾,但太守卻知曉劉璋之意,乃為忌憚劉備麾下大軍,恐落人口實,惡了劉備而致其興兵來犯。
前幾日確有關隘路口的守將差人來報,言劉備麾下一個姓陸的校尉押運糧草,經紅河,路過益州郡。
結合雍 遣人前來報訊,太守思忖一番,已是信了七成。
雍 雖是小吏,卻是雍家現任族長,雍家為本地豪族,若是不救,來日恐受其咎,遂點起五千人馬,急忙出城去救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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