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在秦國國都咸陽拜會了負責軍需采購的將軍,將軍們大都是隨口一听,拿著張良進獻的各國特產而去,基本再無下文。
唯一略感興趣的王翦將軍,也只是告知張良靜候佳音。張良在咸陽四處拜客,想著能結交幾個能幫著賣特產的官員,攢些錢財順便打探可能在秦國服勞役的父兄訊息,這要是不能結交秦國官員,賺錢救人都無從談起。
張良那天拜訪了一個秦國軍需將軍,將軍大包大攬的說他帶的鐵鍋很是不錯,讓張良先送他幾個自用,待用過之後,他再給稟報王翦蒙恬。
張良听了心中一喜,忙不迭的答應了,送了鐵鍋之後又送了錢財。一月過後,再去那個將軍家里,將軍又開口要了幾個鐵鍋,說是想讓更多將軍試用,可以讓別的將軍幫著說話。
張良一听甚喜,又送了幾口鐵鍋和錢財。就這樣等了三個月,還是沒有音訊,張良的鐵鍋和其他特產送的所剩無幾,所帶盤纏也不多了,再有幾日,就得無功而返了。
張良也是意外,為給王翦展示鐵制炊具,而順手帶去的幾副鐵犁,會更受到王翦的夸贊。張良在魏國楚國也都賣過鐵犁,買者也說鐵犁好用,但全然沒有王翦這般好評,王翦說已稟報秦王,命太傅多加采買,還說願高價贖買張良鐵質農具和炊具的制作工藝和材料配方。
張良沒想到王翦對鐵質農具會比鐵質炊具更感興趣,王翦是帶兵將軍,對糧草之事應該更是上心才對,不知為何王翦卻對鐵制農具更是在意。
張良聞听一愣,稍加思索之後,連忙對王翦說道,子房一介賤聖商,只是從冶煉匠人那里采買些鐵制炊具農具,這鐵質炊具和農具制作之技,子房不得而知。這些鐵制炊具農具皆是楚國一個匠人所為,自己只是販賣,如將軍真想贖買制作之技,子房可以代為傳話。
王翦對著張良玉手輕蔑一笑,說道,爾等終究是個商人,時時算計能否謀利。老夫已是有言在先,要花錢贖買,你只管開價就行,老夫也是位列三公九卿之人,還會賴賬不成。
張良一看心思被王翦看穿,連忙辯解道,草民之言,讓將軍見笑了,還望將軍恕罪。草民是受人之托來秦國經商,靠著販賣主家給的鐵質炊具農具謀利,主家為便利出貨,確實是教了草民鑄造鐵質炊具農具的手藝。
可這手藝畢竟是主家傳授,如不經主家首肯,草民萬不可將技藝私售。
王翦眯著眼笑著說道,我與你說的贖買一事,已經大秦工部稟報,大王親準,絕不讓你吃虧,盡管開價就是了。
張良沒曾想王翦對鐵質農具炊具如此上心,為了贖買制作技藝,竟然會去說服秦王嬴政親準。
張良玉手怎麼也不會想到,王翦派人前來傳召,明日要二人進王宮,說是秦王嬴政要當場嘗試鐵制炊具制作出的飲食。
張良對著秦王嬴政,先是說完鐵制炊具比之青銅釜的優勢之處後,說完這些,張良已能感覺到秦王若有所思,臉上明顯帶著疑惑。
張良脫去外套,束緊衣服,找了幾塊長條青磚壘了一個半圓形台子,然後把鐵鍋端放在上面,轉身從工具箱里拿出幾把明顯比青銅劍寬大厚實許多的一個利刃。
秦王旁邊的衛士瞬間閃在秦王面前。張良淡定的看了衛士一眼,轉身拿著那把寬大利刃交到玉手手里。
玉手看著秦王嬴政沒有想要干涉的意思,這才開始切割肉食和其他食材,之後用鐵把炒勺學著父親庖丁的樣子,一通夾雜煙火繚繞的翻炒,廚房里頓時菜香四溢。
在鐵制炊具中翻炒出的食材味道,聞起來已是明顯強于炖煮的味道。秦王只是靜靜的看著,衛士們個個手握劍柄,護衛在秦王身邊,眼楮一刻也沒有離開張良和玉手。
玉手炒完一個葷菜之後,麻利的把肉菜盛至陶盆里,雙手端放在旁邊的長桌上。
張良盛情的請秦王和衛士們嘗試炒制飯菜的口味。秦王打量著眼前的肉菜,心里似乎有強烈的品嘗欲望,但他站在那里一言不發,不置可否。
看秦王不開口,旁邊人等都不敢說話。只見一個近侍閃至秦王面前,大聲稟告道,大王,屬下斗膽為大王試菜。
秦王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桌上的菜。這個近侍看來也是跟秦王時日較長,一看秦王沒有反對,徑直走到飯桌前,伸手拿起筷子就準備品嘗起來。
嬴政近侍明顯很享受飯菜的口味,幾下就把分給他的肉菜吃了個干淨。
秦王看著近侍吃完飯菜,面色舒緩許多,轉頭看了一眼張良和玉手。張良玉手自然知道啥意思了,張良又從飯菜里分出一份,端至玉手面前,和玉手一人一口的吃了起來。
張良和玉手的吃相明顯帶有誘惑,兩人很是享受進食的過程。看到近侍衛士和張良玉手都吃完,嬴政身旁近侍這才快步走到長桌前,把盛著飯菜的陶盆端至秦王面前。
秦王緩緩的拿出筷子,夾了一大口放進嘴里,接著又連吃了幾口,這才放下筷子。秦王臉上此刻已沒有任何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了,開始踱步慢走,漫不經心的問著張良和玉手秦國之外的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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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一開始以為秦王要試探他,或者問一些有關他國軍事敵情之類的事情。
後來張良也覺著自己可笑,秦國大王也就是想听听秦國之外的風土人情,找人聊天散心罷了。
這也可以理解,以秦王的威望權力,根本用不著從張良這樣一個游蕩各國的商人那里刺探他國軍情。
玉手沒想到嬴政竟然會看上她,而且還有點執念,盡管玉手已當面回稟嬴政,自己是張良的小妾。
咸陽宮大殿之上,有大夫建議扣押張良玉手等制作鐵鍋匠人一行人等,說是張良制作售賣的鐵制炊具與鐵制農具,確實深得秦軍平民喜歡,可賣給秦軍的鐵制炊具和鐵制農具皆高出他國許多。
大夫建言,可以此為由,扣押張良玉手一行人等,逼迫張良交出鐵制炊具和鐵制農具制作之技,以後秦國便可以就再不用為這幾樣軍需的供應勞神費心了,還可以為秦國節約大筆開銷,可謂一舉兩得。
丞相李斯听完,立即說道︰此事萬萬不可如此。試想,扣押張良玉手一干人等,固然可以得到制作配方和秘籍,也可以為大秦節省大筆開銷。
可如果此事在各國商人里傳揚出去,那以後誰還敢來秦國經商,如哪天真要急需從別國購買急用,誰還敢來秦國。
如此所為,還會在各國中廣傳惡名,說秦國不守信用,為了一點利益就毫無信用,這樣的話只會得不償失,真正損害秦國一統天下的大計。這個辦法,看似為國為民,實際確是鼠目寸光的短見之舉。
李斯這樣一個平日里對張良這等商人不屑一顧的人,突然站出來為張良鳴不平,實屬讓人意外。其實其中緣故是,張良來秦國之前,早已廣而告之來往各國的商人同行,說是一旦深陷秦國,那就是丞相李斯的授意。
李斯卻有對張良以及來往秦國之商人的看法,可如若以後因為他的傳言,沒有商旅來往秦國,那這個罪名難免會被一些秦國大夫利用。
張良自己也是沒想過,會站在離秦王嬴政幾步之遙,他心跳的厲害,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心中猛然而生的念頭,一個想要沖過去一劍刺去的沖動,國仇家恨都可以報了。
張良這一刻沒想自己的生死,只想著怎麼讓秦王嬴政死在眼前。可想想就好,張良不確定自己能完成這個壯舉,他手中沒有利劍,只手空拳還未必能打倒正在壯年的秦王嬴政。
何況他的父兄還身陷囹圄,等著他設法營救,不能這樣逞一時之快。
張良只能在心底幻想著殺死嬴政,可他知道自己絕沒有那種膽量和能力。
張良近距離看著秦王嬴政,猛然發現嬴政的耳後有些異樣,青筋異常暴起,和之前內宮郎中師傅說的一種疾病很是相似,那是一種亢奮暴怒時就會猝死的疾病,即便身在壯年也不能幸免。張良心說,難道這身高八尺,體壯如牛的嬴政會在壯年暴斃。
張良突然听到秦王嬴政問他,你知道燕太子丹派荊軻刺殺我的事。
張良嚇得一身冷汗,不由自主的跪在秦王嬴政面前,嘴里哆哆嗦嗦的不知如何回答。
秦王嬴政看後大笑,你起來吧,此事與你無關,緊張什麼。寡人也是想知道各國都是如何傳說此事的,把你听聞的都與我說一遍。
張良這次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細細的把各種傳聞講給秦王嬴政。秦王嬴政時不時的打斷一下,問著自己想听的片段。
最讓張良驚訝的,還是秦王嬴政對荊軻的看法。嬴政說荊軻如果把短劍上涂抹毒藥,他也許會中毒而死。
張良聞听嬴政如此看待荊軻,也是很難相信,嬴政竟然夸贊荊軻是個劍客,而不是刺客。嬴政說刺客不擇手段。還有,敢在秦王大殿上圖窮匕首見,處事坦然淡定,荊軻也算得上是有膽有識之人,若不是大殿王座加高,身穿覲見禮服,寡人怕是難逃一劫。
嬴政說到此處,猛然仰天長笑,朗聲說道,嗚呼,哀哉,太子丹石不當,爾等怎會料到,天佑我嬴政,寡人還真想听听荊軻當時是如何心思。
張良不敢正視秦王,嘴里忙不迭的言說道,世間竟還有敢行刺大王之人,真是不知死活的狂徒。
張良看著秦王嬴政對鐵鍋鐵刀很感興趣,就又說到,鐵鍋可以煎炸炒炖,比青銅炊具的用處多了許多,做出的飯菜口味也比青銅炊具多。他還補充,鐵刀也比青銅刀具鋒利,可以把肉和菜切割的很薄,但還是不能切太硬的東西。
秦王突然問到,齊楚燕魏的大王是否也都在用鐵鍋鐵刀,張良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遲疑一下,編謊說道四國大王也都在用鐵制炊具。秦王問到,鐵刀既然比青銅劍鋒利,為何不制作成兵器。
張良說,鐵質刀具制作要求較高,出品數量有限,加之現在的鐵質刀具雖然鋒利,但還是鋒利有余,不夠柔韌,使用的時候還不能砍切太硬的東西。
以當下鐵質刀具的狀況,做成兵器尚需時日。
嬴政又問道,那做成箭頭是否比青銅箭頭鋒利。張良說道,如果做成鐵質箭頭那肯定比青銅箭頭鋒利,但以他如今的制作手藝還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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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又說道,給寡人做一把鐵質佩劍,能否做出來。張良一听嚇了一跳,秦王嬴政這是何意,是想讓小的給嬴政做鐵制佩劍。
張良不敢再接話了,腦子里迅速的想著對策。拒絕是找死,但答應又有難度,做不出秦王的要求,又是欺君之罪。
張良定了定神說道,大王之佩劍,非比尋常,不止是要鋒利,更要有王者之氣。草民一介游商,承蒙大王信賴,交辦如此榮耀之事,定當竭盡全力。只是草民制作販賣鐵質炊具刀具,也就是混個小利,從沒做過如此大事。加之制作鐵質刀具也就是為了方便賣鐵鍋,從未試過在鐵刀上加過任何裝飾圖樣,做出的鐵劍樣子怕是很難和現在大王的佩劍相比。
秦王大笑一聲,說道,你只管去做,做成啥樣就啥樣,寡人就是想看看鐵劍會是啥樣。樣子好不好看,有何重要,寡人是想看看,鐵劍能否用于兵器。
張良剛放下心來,隨之內心又沉重下來。鐵質刀具現在雖不能做成兵器,但秦王若是執意要做,難保其他人不會爭先恐後的去做。他和庖丁給各國大王都賣過鐵制炊具和鐵制農具,唯有秦王想要鐵質兵器,這一比較,高下立判。
可嬴政不知道是太喜歡玉手做的菜,還是因為喜歡玉手,等玉手回客棧之後,嬴政身邊的近侍親自跑來給張良和玉手暗示,嬴政有意強留玉手在宮中服侍。
雖然說是給嬴政當御廚,可張良和玉手都覺著事情絕非如此。因為玉手當著嬴政的面,說過,她可以教王宮里的御廚們用鐵鍋做菜,直到御廚們學會為止,至于說原先楚國出產的輔料,現今都屬秦國國土,只要嬴政香要,根本不在話下。
玉手在房里對著銅鏡自言自語的說道,我漂亮否,到底哪里漂亮,能被有著後宮三千佳麗的秦國大王嬴政看上。
玉手看銅鏡里的自己還不夠清楚,又等在了一個月明之夜,站在客棧附近的池塘邊,仔細的把自己的容貌看了又看,一臉疑惑的問著張良,公子,小女子雖說容貌清秀,可怎滴也算不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張良對著玉手開玩笑的說道,你這容貌能把魚嚇暈到水里,把大雁嚇暈到飛不動,還能把月亮嚇暈到不出來,把花嚇到不敢開。
玉手伸手打了張良一下,說道,公子這時間好有心開玩笑。快想想辦法,大王若是強留奴家,小女子寧願自裁也絕不侍奉。
張良是王翦敢當面胡言亂語說話的人,王翦不會在已經是將軍的兒子面前這麼隨心所欲,王翦擔心自己的真實想法被王賁誤解,王賁會在日常言行里有所表露,可自己有些心事壓在心里,也想找人一吐為快,張良可能就是最適宜的人。可能是張良一個外國身份,還有張良只是圖利的商人本性,這都可以讓王翦放心。
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將軍,很多時候也想要找人一吐為快。在秦國,找不出幾個讓王翦這麼放心的人。當然,對兒子不是不放心,而是怕他說的一些話,難免會讓兒子誤判,萬一謠傳至別有用心之人那里,可就凶多吉少了。
王翦的職位恩寵,難免會有秦國氏族拉攏,都讓王翦為己所用。王翦也並非沒有動搖,朝堂之上有人扶助,秦王所言有人告知,這些都可以讓他每天免受揣磨之苦。
秦王嬴政心思之多,決絕力度之快,都是他每日惶恐的源頭,那是一個讓他害怕到骨子里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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