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寶道人寬袖翻卷如流雲，天地元氣在他掌中凝成百丈青藤，瞬間纏住那癲狂之人。青藤上浮現的梵文如活物游走，將暴動的魔氣層層壓制。"混賬東西！"他眉間騰起怒意，"竟敢吞服天魔血種！"
許夜忽然注意到對方後頸爬滿蛛網狀紫青紋路，那是被魔氣反噬的征兆。天魔血在修士體內就像引火自焚，尤其對道心不穩者，稍有不慎就會被域外邪魔佔據元神。此刻長耳定光仙的耳後已生出鱗片，分明是道體崩塌的前兆。
"大師兄，給他個痛快吧！"
"枉我們稱他一聲師兄，原來早就是魔物臥底！"
周遭弟子們祭出法寶將中央圍成鐵桶，青銅鈴鐺震顫出驅魔音波。許夜望著在青藤中扭曲成怪異角度的軀體，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那人右臂關節反向折斷卻仍在撕扯束縛，喉管里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
"不如送他早些解脫。"許夜嗓音里帶著哭腔，袖中古玉墜突然發燙，"若是墮成天魔..."他想起古籍記載的天魔噬魂之刑，胃部泛起酸水。多寶道人長嘆一聲，青藤化作千柄光刃懸于半空，每一柄都倒映著昔日同門扭曲的面容。
域外天魔的稱謂從來都帶著血色鋒刃，至少這頂帽子扣下時，長耳定光仙還能保留完整的元神烙印。
自然。
在輪回法則尚未鑄就的洪荒時代，破碎的魂魄不過是游蕩在天地間的孤魂野鬼，終將在罡風中逐漸崩解。
寂滅，神魂俱隕。
用更殘酷的話說，這對長耳定光仙根本算是幸運。
"總歸是同門舊識。"
"嗤——"
多寶道人鼻腔里擠出冷笑，五指驟然收攏。血肉爆裂的聲響中，那具玄仙之軀化作漫天血霧，連丹田里的金丹都碎成齏粉。
袖袍翻卷間，他凌空畫出道篆。
長耳定光仙的識海深處，無數刻錄著截教秘法的記憶符文寸寸崩解，連道韻殘留都被徹底抹除。
這等于徹底掐滅那抹殘魂重修的可能。
"自此刻起，三界六道再無截教定光。"多寶道人甩袖轉身，玄色道袍揚起凜冽弧度，"即便他日重塑道體，也休想沾我教半分因果。"
虛空留下最後通牒，這位截教首徒化作流光直沖碧游宮。
圍觀的截教弟子們早已散盡，唯有許夜與碧霄仍立在罡風肆虐的斷崖邊。半空中飄蕩的魂魄光團忽明忽暗，明明有著玄仙境的本源魂力，此刻卻混沌得如同初生靈智。
天魔精血的侵蝕果然霸道。
"可憐蟲。"
許夜垂眸低語，碧霄卻挑著眉梢側目︰"師弟莫不是起了惻隱？"
"他當年偷盜師尊的誅仙陣圖時，可沒給咱們留半分情面。"她指尖纏繞的瓔珞泛起幽光，"這等叛徒，魂飛魄散都是便宜了。"
"師姐誤會了。"許夜摩挲著袖中青鋒，"我是在想，量劫將至時，人族那些無辜亡魂又該何去何從？"
"他們的魂魄不似仙神，怕是連百日游蕩都撐不過......"
碧霄沉默著望向西南方，那里涌動的劫雲正在吞噬星辰。
當兩人身影消失在天際，崖底忽有灰霧翻涌。許夜的分身自虛空中踏出，掌心懸著枚暗紫色符篆。
"滅。"
輕描淡寫的聲音落下，符篆化作萬千雷火。原本渾噩的魂魄突然發出刺耳尖嘯，竟在湮滅前凝聚出半張扭曲面孔。
"你以為......"
殘存的怨毒話語尚未出口，已被雷光徹底吞噬。
"斬草除根這種活計——"分身彈去袖口沾染的星火，瞳仁映出九霄之上的巍峨天宮，"就該像妖庭屠戮人族那般，半粒火星都不能留。"
罡風卷走最後一點灰燼，雲層深處傳來遠古妖神的嘶吼。
"這筆爛賬，早晚得掰扯明白！"
......
"那只長耳禿驢失手了？"
高踞鎏金龍座的身影驟然繃直脊梁。帝俊猛然睜開雙眸，纏繞星輝的河圖洛書無聲闔卷。他眉心擰出深壑，指尖飛速輪轉先天八卦，最終頹然垂落。
布局截教本是險棋，但那個叫許夜的家伙——從飛廉的密報，到天機推演的警示，每處痕跡都在昭示此人身具顛覆天數的異數。每每以先天術數窺探其命盤，都能感知到命運齒輪不斷偏移軌跡。
更詭異的是。
此人周身竟纏繞著渾厚得驚人的氣運，分明與人族命脈勾連，卻又仿佛憑空凝聚的天地饋贈......
"莫不是......"
"若聖人親自下場，斷不會這般風平浪靜。"
帝俊喉間溢出沉悶嘆息︰"想不到連執掌虛空法則的混沌遺種，都取不走他的性命。"指尖重重叩擊案幾，星屑在暗金甲冑上迸濺︰"怕是他身上的秘密，要比想象中深邃得多。"
區區數千年竟能突破血脈桎梏，更裹挾著遮天氣運橫空出世。這等存在，足以讓妖族之主生出兩重殺機︰一是對秘密的渴求，二則是對霸業的威脅。
這份好奇本可化為招攬的契機，亦可成為探究的入口。但若威脅到妖族問鼎洪荒的棋局——
唯斬草除根！
"兄長！"
"四海生變！"
東皇太一裹挾著太陽真火破空而至，嗓音裹著灼熱殺意︰"東海龍宮遣使前往碧游宮覲見！那群長蟲，莫非是想......攀附聖人之威？"
龍族？
"他們怎敢！"
帝俊猛然拍擊扶手，整座凌霄殿穹頂簌簌墜落星屑塵埃。混沌鐘在他身後顯化虛影，震蕩出開天闢地的轟鳴︰"背負著業障枷鎖的喪家之犬，唯有依附妖族才能苟延殘喘！聖人道統連他們最後那點血脈都要抹除，竟敢生出叛心！"
"不助我族登臨至尊之位，他們拿什麼渡過大劫！唯有匯聚洪荒氣運洪流，方能沖刷那浸透龍骨的天道詛咒！"
妖皇怒意席卷八荒，星辰陣列在殿外明滅不定。這已不是第一次向四海拋出橄欖枝，可那些披鱗帶甲的蠢物始終若即若離。每逢劫難便搖尾乞憐，風平浪靜就躲進海底裝聾作啞。
如今竟敢覬覦聖人蔭庇！
"傳飛廉！"
"即刻踏碎東海龍宮的正門！"帝俊眼中騰起焚天烈焰，"既然老龍王分不清輕重，就讓妖師教教他們......何謂妖族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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