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離的喉間仿佛哽著什麼，所有話語都化作無聲的嘆息。
屏幕那端的岑別秋依然溫柔，他的聲音像春日里最後一縷暖風，輕輕拂過她有些緊繃的神經。
“是在學校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他修長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停頓，光影在他深邃的眉眼間流轉，
“突然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又不回消息......“
尾音里藏著克制的顫抖，
“寶寶，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商離忽然覺得眼眶發燙。
她垂下睫毛，在蒼白的臉頰投下兩片顫動的陰影。
“沒事。“
這兩個字輕得像羽毛落地，卻在寂靜中激起無形的漣漪。
岑別秋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帶著某種蠢蠢欲動的念頭。
他看見她咬緊的下唇，看見她無意識絞緊衣角的手指——這是她撒謊時的小動作。
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溫柔地笑了笑。
這是最後一次縱容了。
他在心底輕聲說。
通訊器投射的藍光里，男人俊美的面容有一瞬的扭曲。
陰影爬上他的眼角，將那雙總是含情的眸子染成深不見底的幽潭。
他想象著用銀鏈鎖住她縴細的腳踝，讓這只藏著秘密的小鳥永遠停駐在他精心打造的伊甸園里。
“我準備去下周的聯邦會議......“
他若無其事地轉換話題，聲音依然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得到肯定的答復後，他輕輕頷首︰“那就好。“
通訊切斷的提示音突兀地響起。
商離怔怔地望著暗下去的屏幕——這是岑別秋第一次主動結束通話。
她摩挲著發燙的終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系統說的並不完全正確。
商離在想思考。
日後她該怎麼跟她的愛人們相處。
而在光年外的聯邦首星，岑別秋站在全景落地窗前，指尖撫過屏幕上定格的容顏。
他解開袖扣，露出腕間猙獰的疤痕——那是上次商離穿越進來跟他們斷聯時候留下的。
“總要學會乖的。“
他對著虛空呢喃，聲音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
只剩下許堂季沒聯系了。
商離的指尖懸停在許季堂的聯系界面上，遲遲未能落下。
就在這猶豫的剎那，整艘飛船突然劇烈震顫，仿佛被巨獸狠狠咬住般搖晃起來。
“ 當——“
家政機器人手中的玻璃杯應聲而翻，乳白的液體傾瀉而下，在商離淺色長裙上洇開一片溫熱的狼藉。
她蹙眉起身，第二波更猛烈的震蕩接踵而至，險些將她掀翻在地。
警報聲驟然撕裂空氣，尖銳得令人頭皮發麻。
“星盜來襲！所有乘客立即前往安全艙！“
廣播里的機械女聲與艙外此起彼伏的尖叫混作一團。
商離甩開裙擺上的奶漬沖出單間，走廊已陷入混亂。
人群像受驚的獸群般推搡奔逃，她逆流而上時，後頸突然竄過一道針刺般的寒意——有人在暗處盯上了她。
她不動聲色地放慢腳步，指尖悄然撫上腕間的光腦。
破碎的信息從嘈雜中浮出︰
“躍遷引擎被擊中了！“
“那群瘋子正在對接艙門...“
“反正都是要死的...“
黏膩的奶漬在裙料上漸漸冷卻，商離的瞳孔冷冽。
她忽然轉身，與陰影中那道貪婪的視線直直相撞。
暗處的人顯然是一愣，沒想到商離會這麼敏銳就發現他兩。
周圍的人群依舊嘈亂，可商離和那雙陰翳的眸子對上，周圍都安靜了一瞬。
幾乎是那兩人動身的瞬間，商離就回頭擠開人群朝反方向跑去。
“砰——！”
槍聲炸裂，震碎了走廊上所有的嘈雜。
商離的腳步猛地頓住。
子彈擦過耳畔的灼熱觸感仍殘留在皮膚上，帶著硝煙味的空氣刺痛她的鼻腔。
她緩緩回頭，指尖不自覺地顫抖——不是錯覺，那顆子彈確實只差毫厘就會擊穿她的頭顱。
人群瞬間僵住，驚恐的目光齊刷刷投向開槍者。
即使船外機械踫撞聲轟鳴不斷，此刻卻無人敢動，連呼吸都凝滯在喉間。
耳尖傳來尖銳的刺痛，溫熱的血珠滑落。
商離的脊背繃緊，心髒在胸腔里瘋狂撞擊，可她不敢回頭，甚至連睫毛都不敢顫動一下。
“跑什麼？”
低啞的聲音貼著她的耳廓響起，裹挾著令人作嘔的煙草味。
她微微偏頭，對上一雙陰鷙的三角眼——渾濁、貪婪，像毒蛇盯住瀕死的獵物。
張全咧嘴笑了，露出一排發黃的牙齒。
他抬手又是一槍，子彈“砰”地嵌入她腳邊的金屬地板，火花迸濺。商離的指節攥得發白，臉色慘如薄紙。
而她越是蒼白，張全眼底的興奮就越發扭曲。
“瞧瞧我發現了什麼？“
張全的聲音像鈍刀刮過金屬，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戲謔。
“一只......混在老鼠堆里的兔子？“
陳銀從他身後緩步走出，目光如掃描儀般冰冷地掠過人群。他對張全的暴行視若無睹，只是慢條斯理地從後腰抽出一把脈沖槍，金屬外殼在應急燈下泛著幽藍的冷光。
“想活命的，就乖乖別動。“他的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
“我們只要這艘船的能源核心，對你們的命......沒興趣。“
人群瞬間騷動，恐懼如瘟疫般蔓延。
有人顫抖著小聲質問︰“能源被抽走......我們不就只能等死了嗎？“
陳銀的視線緩緩移向發聲者。
他的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
“當然——“他拖長音調，槍口隨之抬起，
“不是。“
這虛偽的仁慈還未落地，他的手指已經扣下扳機。
商離看見他唇形微動，無聲地模擬出“砰“的一聲——
下一秒，那人的頭顱像熟透的西瓜般炸開。
尖叫聲尚未完全爆發，接二連三的槍響便將其扼殺在喉嚨里。商離的呼吸幾乎停滯，溫熱的血液飛濺到她雪白的裙擺上，綻開一朵朵猙獰的花。
鐵銹味充斥鼻腔，混合著腦漿甜腥的氣息。
陳銀漠然注視著重新安靜下來的人群，嘴角扯出一個堪稱優雅的弧度。
“或者......我現在就能送各位去極樂世界。“
他輕聲細語，仿佛在提供某種慈善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