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目光望向窗外那黑沉沉的夜色，像是要把滿心的委屈都傾訴給這無盡的黑暗︰
“沒辦法，我只能背井離鄉，逃到這個地方來躲避風頭。其實，我在 49 城還有親人，他們是我在這世上最後的牽掛啊。”
王建國的聲音有些顫抖，眼中淚光閃爍。
“我多想聯系他們，哪怕只是听听他們的聲音，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
“可是我不敢啊，我怕那些壞人順著線索找過去，連累了他們，到時候我就是萬死莫贖了。”
王建國苦笑著搖了搖頭，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那辛辣的酒水順著喉嚨淌下，卻怎麼也沖不淡心底的苦澀︰
“所以啊，書卓哥，跟我比起來，你現在的日子雖說有過坎坷。”
“但至少你還守著這片土地，有鄉親們陪著你，我這一路過來，不是更慘嗎？”
此時，屋內一片寂靜，只有燈光依舊閃爍，似在靜靜聆听他們的故事，見證這份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情誼。
何雨水原本正靜靜听著王建國和趙書卓講述各自的辛酸過往，臉上的神情隨著他們的話語而不斷變換。
從最初的感同身受，漸漸變成了難以言說的落寞。听到最後，她眼眶泛紅。
那些被深埋心底許久的傷心事，如同沖破堤壩的洪水，洶涌而出。
她微微抬起頭，眼中淚光閃爍，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輕聲說道︰
“那我呢？”
三個字，飽含著無盡的委屈與不甘。
“我還那麼小的時候，娘就早早地離開了我們，我對她的記憶，就只剩下模糊的幾個片段。”
“她溫暖的懷抱、輕柔的哼唱，每次想起來，心里就空落落的。”
說著，何雨水的嘴角微微下撇，顯出幾分苦澀。
“後來爹娶了後娘，本以為日子能慢慢好起來，可誰知道……”
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像是要鼓足勇氣面對那段不堪的回憶。
“爹竟然狠心地拋下我和哥哥，跟著後娘跑了，把我們倆孤零零地扔在家里。”
“那時候，我感覺天都塌了，整個世界只剩下我和哥哥兩個人相依為命。”
何雨水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指關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白。
“原以為哥哥會是我最後的依靠，可他呢……”
她的聲音愈發哽咽，眼中滿是失望。
“他對我一點都不好，稍有不順心就沖我發脾氣，家里的活兒都扔給我干，我每天累得腰酸背痛，卻連句暖心的話都得不到。”
何雨水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衣襟上。
“再後來，哥哥一聲不吭地去當兵走了，走的時候連句告別的話都沒跟我說。”
她抬手擦了一把眼淚，可淚水還是止不住地流。
“這麼多年過去了，一點音信都沒有，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我每天都在擔心，在期盼，盼著他能突然回來，哪怕就看我一眼也好。”
何雨水吸了吸鼻子，環顧了一下四周，眼神中滿是無助︰
“你們看看，我現在孤孤單單一個人，無依無靠的，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我也很慘呀。”
她的這番哭訴，讓屋內的氣氛更加凝重，仿佛空氣都被悲傷填滿。
窗外，煙花不時在夜空綻放，絢麗的色彩與屋內的哀愁形成鮮明對比。
這個除夕夜，對他們三人來說，承載了太多的傷痛與慰藉。
趙書卓剛剛傾訴完自己多年來積壓在心底的悲苦，情緒還沉浸在對往昔艱辛歲月的回憶之中，眼角的淚花尚未完全干涸。
可當他抬眼看向王建國和何雨水時，才驚覺自己這一番感慨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層層漣漪。
將兩人心底深處那些不願觸踫的傷心事也一並勾了出來。
瞬間，懊悔與自責如潮水般涌上心頭，他的眼神里滿是慌亂，連忙站起身來，雙手在身前不停地擺動，急切地致歉道︰
“哎呀，都怨我都怨我！”
那聲音里帶著滿滿的懊惱，仿佛此刻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
他微微皺起眉頭，額頭上的皺紋愈發明顯，目光在王建國和何雨水臉上來回游移，試圖捕捉他們的情緒變化。
“大過年的，這喜慶的日子，本就該歡歡喜喜、熱熱鬧鬧的，我這嘴怎麼就沒個把門的，說這些傷心事干什麼呀！”
趙書卓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拍打著自己的額頭，語氣中充滿了對自己的怪罪。
他深知，除夕夜于中國人而言，是團圓、是希望、是新一年的開始。
大家都盼著能將過去一年的晦氣、煩惱統統拋掉，在歡聲笑語中迎接新春。可自己卻一時忘情，打破了這份應有的祥和。
“過去的事，不管是好是壞，都已經過去了，就像翻過去的書頁。”
“再去翻它、讀它，只會徒增煩惱。咱們就別再提了，好不好？”
趙書卓的聲音漸漸恢復了些許平靜，帶著幾分勸誘的口吻。
他向前走了幾步，輕輕拍了拍王建國的肩膀，又握住何雨水的手，給予他們一些力量和安慰。
“看看咱們現在，雖說都經歷了不少風雨，可眼下不都過得好好的嘛！”
他的眼神里閃爍著希望的光芒，環顧著屋內豐盛的年夜飯，還有那暖意融融的燈光。
“咱們有吃有喝，身邊還有彼此作伴，這比什麼都強，不是嗎？”
趙書卓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試圖驅散籠罩在大家心頭的陰霾。
他深知，生活固然給了他們諸多苦難，但此刻的相聚、此刻擁有的溫暖，已是命運的饋贈。
窗外，煙花不時騰空而起，在夜空中綻放出絢麗多彩的圖案，那是新春的信號。
仿佛也在為他們加油鼓勁，告訴他們，新的生活已然開啟，過往的傷痛終會在時光中慢慢淡去。
何雨水眼眶中還噙著淚水，她抬起手，用手指輕輕拭去眼角不斷涌出的淚花，那動作帶著幾分倔強，仿佛是在用力將心頭的悲傷一並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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