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海站在那兒，身姿挺拔，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憨厚勁兒，他微微低著頭，雙手不自覺地搓著衣角，臉上帶著靦腆的笑。
他本就是本本分分的農村人，平日里打交道最多的是田間地頭的莊稼，嘴里吐出來的是帶著泥土味兒的鄉音俗語，那些文縐縐、華麗講究的文明詞兒，他還真不太會拽。
此刻，他搜腸刮肚，只為把心里對胡師傅廚藝的那份贊嘆實實在在地表達出來，淳樸的話語就像剛從地里刨出來的新鮮蘿卜，帶著泥土的質樸與真誠︰
“胡師傅，您這飯做得，真是俺吃過最好吃的，打心眼里覺著香，我……我都不知道咋夸，就覺著您這手藝，頂呱呱！”
胡師傅靜靜地听著，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眼楮眯成了縫，那笑容里有被認可的滿足，還有對程海這份質樸的欣賞。
在他听來，這些直白又實在的話語，比任何華麗的辭藻都動听，宛如一股暖流，直直地淌進心坎兒里，別提有多高興了。
旁邊的王建國一直瞧著這一幕，他可是個機靈人，此刻哪能錯過這熱絡氛圍，立馬接上話茬，臉上帶著幾分促狹，拍了拍胡師傅的肩膀，笑著打趣道︰
“胡師傅，瞧瞧，您的手藝又征服了一個人的味蕾啊！這程主任平日里可是個務實的主兒，輕易不夸人，這一夸，準是真心服了您的廚藝。”
胡師傅被王建國這麼一逗，笑聲更加爽朗，他挺了挺胸膛，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自豪，大手一揮，爽利地回應道︰
“建國啊，你這話可說到點子上了！咱干廚師這行的，沒啥別的追求，別人愛吃咱做的菜，那就是咱最大的榮幸，比啥都強。”
“哪怕不給漲工資，光瞅著客人吃得滿足，咱這心里就美，這成就感，拿錢都買不來！”
說罷，眾人皆笑，空氣中彌漫著歡快融洽的氣息。
那翠萍一直站在一旁，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靜靜地看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熱絡得像煮開的沸水。
可眼見著這話題越聊越起勁兒，大有收不住的勢頭，她便蓮步輕移，適時地插進幾人中間，輕輕抬起右手，掌心微微向外，做了個阻攔的小動作，輕言細語地打斷幾人︰
“行了，你們幾個啊，每次湊到一塊兒就總有說不完的話。”
說著，她把目光投向王建國一行人，眼神里滿是關切，微微皺起眉頭，繼續說道︰
“建國同志他們大老遠趕過來，這一路上舟車勞頓的，到這兒之後又馬不停蹄地忙了一下午，事兒一件接著一件，肯定累得夠嗆。”
“咱也不能光顧著聊天，把他們的休息給耽誤了呀，快帶他們去休息吧。”
那語氣就像一位貼心的大姐姐，既嗔怪著大家的忘形，又周全地照顧著客人的感受，讓人心里暖烘烘的。
王建國一听這話，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臉上堆滿真誠的笑意，連忙擺了擺手拒絕道︰
“那姐，可別麻煩了，真的不用。您瞧，我們每次來這兒都是住招待所，熟門熟路的，我知道路該咋走，咱們這會兒直接去就行，一點不折騰。”
他說得言辭懇切，心里確實也不想給翠萍姐添麻煩。
那翠萍听了，好看的眉毛瞬間皺成一個“川”字，眼神里滿是不贊同，語氣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堅持說道︰
“那怎麼行！招待所啥條件你又不是不知道，房間又小又簡陋，設施也不完善，哪能讓你們住那兒啊。我都安排好了，帶你們去住賓館，環境舒適，也能休息得好，這你們就別推辭了。”
在她看來，對待客人哪能含糊，必須得讓大家住得舒心。
王建國見翠萍姐態度堅決，趕緊解釋，臉上依舊帶著笑，語氣稍微急切了些︰
“那姐，我跟您說實話，真不是嫌賓館貴，您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關鍵是這賓館離供銷社實在太遠了。”
“咱們明天一早還有重要工作要談，要是住在賓館，光路上來回就得耗費不少時間，多不方便啊。”
“招待所就不一樣了，離供銷社近得很，走路也就一會兒工夫，早上咱們能多睡會兒不說，還能迅速投入工作，這不兩全其美嘛。所以您就別操心這住宿的事兒了，真的。”
一番話說得條理清晰，既表明了心意，又讓翠萍姐了解了實際情況，在場的人听了，都覺得王建國考慮得挺周全。
那翠萍听了王建國這番合情合理的解釋，微微頓了頓，下意識地咬了咬下唇，心里一盤算，覺得他說得確實在理。
雖說自己是一番好意，想讓大家住得舒坦些，但也不能不顧及工作的便利性。
想到這兒，她輕輕嘆了口氣，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的笑意，也就不再堅持己見了。
一行人出了國營飯店的大門，外面的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下來，城市的喧囂聲也漸漸低了下去。那翠萍親昵地挽著愛人胡師傅的胳膊，側過頭溫柔地和大家道別︰
“那行，你們路上小心點兒，有啥事兒隨時聯系我。”
說完，夫妻二人便相伴著，慢悠悠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身影漸漸消失在暮色之中。
王建國、何雨水和程海三人則轉身朝著招待所的方向前行。
沒走多遠，就到了招待所門口。程海剛一邁進招待所的大門，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眼楮瞪得大大的，滿是新奇。
他先是站在大廳中央，仰頭看著天花板上那有些陳舊卻依舊亮堂的吊燈，嘴里小聲嘟囔著︰
“這燈可真氣派。”
接著，他又踱步到牆邊，手指輕輕撫摸著那帶著些許斑駁的牆面，似乎在感受它的質地。
再走到擺放著熱水瓶和茶杯的桌前，小心翼翼地拿起熱水瓶，掂了掂重量，打開瓶蓋。
探著頭往里瞧，熱氣騰騰的水汽撲面而來，他忍不住“咦”了一聲，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
在程海看來，這招待所雖說比不上大城市里的豪華酒店，但和自己農村老家相比，那簡直就是高檔得不得了的存在。
平日里在村里，住的都是土坯房，晚上照明就靠昏黃的煤油燈，哪見過這麼敞亮的屋子、這麼齊全的設施。
一想到這兒，程海心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興奮，對接下來在這兒的住宿生活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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