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下不明白這位常務副省長怎麼會這麼想，到底是刻意針對，還是因為自己不願分項目帶來的火氣。
回想這一路，對方毛病沒少挑，從龍騰集團到這個商業圈，好像件件都不能令對方滿意。
想到這，何安下心中一頓不舒服。
是啊，自己兩個到底屬于外地派，被這位副省長排斥也很正常，搞不好他和祁同偉就擋住了人家門派弟子的路了嘛。
現在看摘不了桃子，拿不到項目，就開始穿小鞋。
這種官場老套路，屢見不鮮，只是何安下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被人家摘桃子，穿小鞋。
自認為搞清楚對方的態度，何安下語氣不由硬氣了幾分。
“安邦省長，我們搞什麼虛假工程了，要是您覺得我們搞虛假工程，那就請派人來調查！而不是自己隨意推測，就全盤否定我們的工作。
何況虛假工程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我和同偉也不是在這干個一年兩年就走，您覺得有搞虛假工程的必要？”
趙安邦一愣，他沒想到何安下的反應這麼大，這副模樣在他眼里，反倒像有些氣急敗壞。
看來自己猜的沒錯，這個商業圈有貓膩。
下來前老裴還交代他，要注意和年輕干部的溝通，並暗示了兩人身份的不簡單，可不簡單歸不簡單，他這不是什麼高官貴子的鍍金場，也不能拿五百多萬百姓給別人當升官發財的墊腳石，要不然他就對不起那面黨徽，也對不起自己多年堅持的信念。
趙安邦毫不留情的說︰“好，既然你說不是虛假工程，那給我解解惑，這里生意這麼慘淡，為什麼他們還願意投錢？光這一條街我看男裝都不下十家。”
又指了指一旁正在裝修的一家店面，“要是我猜的不錯，這家應該也是吧，他們是瘋了嗎？北山市是個窮地方，哪有這麼多消費能力。一個地方的百姓，吃飯都成問題，怎麼會去消費那幾十，上百塊錢一件的衣服？
我也是從下面一步步干上來的，接觸的商人不比你少，對于這些人，我想，用一句無商不奸絕對沒有貶低他們，像這種賠本買賣他們是絕不會干的。”
何安下一下愣住了，難怪都說常務副省長趙安邦是最懂經濟的省委領導，對方竟然一語道破這里的問題。
是啊，一群領導干部開出來的店面能考慮這麼全面？
讓他們撈錢那是個中行家，讓他們經商著實有些難為他們了。
開的這些店面一個個不貼合實際，不考慮地理位置，不考慮消費群體。
他們也有錯，光顧著讓這群人往外掏錢，收租金，收稅收，解決就業，完全忘記店面的可持續發展。
雖然現在在極力扭轉這樣的情況，甚至還延後了一百四十多家商鋪開張的時間，但這些開張了的已經成了既定的事實，能維持多久完全取決那些投資干部的財力。
氣氛一下變得沉默。
何安下見瞞不住，便只好將事情的真相說出來，不過他也沒敢說出里面的本質，還是用了點春秋筆法。
何安下嘆了口氣，“好吧，好吧，安邦省長，我就實話實說了，首先我要向您聲明，這些店面並不是什麼虛假工程，他的的確確是市里招來的。
這件事還得從輪崗制談起，輪崗制一開始，干部的抵觸情緒就很大，為了緩解這種抵觸情緒，所以我們市里面商量了一下，就留了一道口子。
只要通過考核進了招商局，再通過招商局布置的招商任務，就能留在北山。
畢竟，我們最終目的還是為了帶動市場，促進就業，他們能招來商，引來資，比去外地更實用。”
趙安邦點了點頭，神色也緩和了一點，“這個辦法不錯，結果就有了這個商業圈？”
“是，光上個月就有三百多名干部先後完成了招商目標，完成率高達99，也就有了這一夜之間，上百家店面同時出現的繁華景象。
等後面的街區規劃好後，還會有一百多家店面落戶，到時候這里只會更繁華。
安邦省長，這些店面的出現一下就解決了我們北山市上千個就業崗位，而且還間接帶動了一些搬運，倉儲方面的需求，可以說福及了不少家庭。”
趙安邦突然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可一時卻沒發現哪里不對勁，“這麼說咱們的黨政干部潛力還不小？”
何安下打著哈哈，“都是干部，難免不認識一兩個有錢人，人家或許看著交情上就過來投資了，就像龍騰集團，您說對不對。”
不提錢字還好，一提，反倒又提醒了趙安邦，“不對不對，去年財政統計，北山市的人均收入才區區一千五，除去吃喝用，哪來這麼多有錢人，按照你們這一個店面的規格，租金，裝修，進貨，加上人工，沒有兩萬打不住，而且還是虧本的買賣，有這麼多傻大頭？”
這個趙安邦還真是難纏。
何安下說︰“這點我就不清楚了，人均畢竟是人均，一個地方還是有富人的嘛。”
趙安邦已經徹底反應過來，“我看你說的那些富人是這些領導干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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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安下心猛地跳了一下，“安邦省長，我不明白您的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要不要我讓反貪局下來走一走。”趙安邦沒好氣道。
何安下不說話了。
不說話就等于默認，趙安邦火氣就上來了，不過卻不是沖祁同偉，何安下。
“兩萬塊，起碼得攢好幾年吧，看看，看看咱們這些領導干部，一個個跟草包一樣，做個生意都不會做。
我看也別搞什麼輪崗制了，直接讓紀委，讓反貪局下來查吧，留著他們也是個禍害，你們把他們的錢還給百姓，等他們返崗又得撈回去。”
趙安邦已經全盤洞悉了兩人的做法，越說越氣，沒想窮的叮當響的北山還有這麼多“有錢人”。
何安下說︰“那不行，安邦省長，要是按照您的意思，那我們還有可以用的人嗎？
同偉有句話說得好，從古至今，貪官永遠數不勝數，而清官呢，鳳毛麟角。
咱們想要干事，到哪去尋找這麼多清官，最終還不是用這些大大小小得貪官。”
趙安邦怒極反笑，“這都是歪理，要是不處理，那這個世界的貪官只會越來越多，清官的空間越來越小。”
“安邦省長，您就能保證您再提拔上來的就是清官？他們額頭不會寫字，他們個個表現的一身正氣，一心為民，你怎麼就能看出他是個清官呢？”
“是不是，調查過就什麼都知道了。”
何安下又問︰“那您又怎麼能保證您派下來調查的官員就是清官，不會出現和他們同流合污的情況？”
趙安邦一怔。
是啊，他怎麼保證？根本沒法保證。
總不能把每個人的心都掏出來，洗一洗，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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