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錚的電話掐著點似的打進來，听筒里的聲音劈頭蓋臉砸過來，“周子翼，你人死哪兒去了？！”
周子翼接起電話正對著酒店浴室的鏡子發愣，冷不丁被吼得一激靈，抬手拍了下昏沉的腦袋，嘶了聲，“絕了都！把這茬給忘了。”
“你還有臉說忘？”電話那頭的火氣幾乎要燒穿听筒，程錚的聲音又急又沖，“走之前連個屁都不放，昨兒是誰拍著胸脯說什麼‘舍命陪君子’的？合著最後喝著喝著就玩失蹤？”停頓兩秒，語氣里的嘲諷快溢出來，“怎麼，半天沒動靜，是剛在大街上醒酒，才想起摸手機？”
“咳咳……”周子翼慌忙退出浴室，指尖捏著門把手輕輕帶上門，可金屬鎖扣“ 嗒”一聲輕響，還是被電話那頭的程錚逮了個正著，宿舍的話可從來沒有這種鎖扣。
“你昨晚……”程錚的聲音忽然頓住，像是琢磨出了什麼，語氣變得遲疑又曖昧，“該不會是情場失意，轉角就撞上艷遇了吧？”
“沒轉，”周子翼扯過搭在床尾的襯衫往身上套，腦袋歪著把手機夾在耳後，另一只手抓過吹風機按開開關，熱風“嗡”地響起，“先不說這個，你現在在哪兒？”
“沒——轉？”程錚拖長了調子，倒吸一口涼氣，緊接著報出地址，“xx酒店。”
吹風機的聲音驟然停了。周子翼直起身，把手機緊緊貼在耳邊，語氣里多了幾分確認，“這附近就這一家？”
“什麼意思？你也在？！”程錚的聲音陡然拔高，後半句帶著點咬牙切齒，“等等，你昨晚最後還是去找路只只了？”
“咳……”周子翼輕咳著避重就輕，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襯衫領口，“沒特意找，她那會剛好出門，撞上了。”
“撞上？！”程錚的音量又上了一個台階，“撞上就能把人拐到酒店去？周子翼你可以啊！”
“誒！絕了都！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周子翼急得差點把手機扔出去，“我是那種趁人之危的人嗎？她昨晚不舒服，附近就這家酒店近！”
“喔——”程錚拖長了音，陰陽怪氣的勁兒能透過听筒飄過來，“合著是我冤枉你了？看來昨晚是真喝斷片，連自己干了什麼都忘了。”
背景里傳來 的穿衣聲，“行吧，你在幾樓，我現在過去找你。”
“程錚！我在你眼里就這麼不堪？！”周子翼一肚子火沒處撒，沒好氣地報了房號，“0320，趕緊的。”
“那……”程錚的笑聲帶著促狹，“你把人姑娘藏好沒？別等會兒我進門，嚇著人家。”
“又胡扯什麼……”周子翼把吹風機扔回洗手台，湊近鏡子抓了抓剛才胡亂吹得亂糟糟的頭發，指腹碾過眼底隱約的紅血絲。
他退開兩步，望著鏡里自己狼狽的樣子，聲音忽然沉了下去，帶著點連自己都沒察覺的落寞，“程錚……我真琢想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麼，能讓她這麼不待見我。”
“什麼？”程錚的聲音頓了頓，緊接著，電話里和門外同時傳來“咚咚”的敲門聲，“等會，你開門。”
……
門拉開的瞬間，兩人都愣住了。
程錚站在門口，眼下帶著青黑，襯衫領口皺巴巴的，顯然也是一夜沒睡好；周子翼更別提，剛吹完的頭發還沒來得及打理，襯衫扣子不知怎麼還扣錯了一顆，眼底的紅血絲誰也不比誰輕。
四目相對，空氣靜了兩秒，最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扯了扯嘴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真是半斤八兩。
周子翼低頭勾著嘴角無奈側過身讓路，程錚挑了挑眉率先走了進來，往沙發上一癱。
好一會，程錚後腦勺就那麼抵著靠背看向天花板，周子翼關了門晃悠到牆邊，插著口袋，“喝不喝水？”
“嗤，“程錚瞥了眼周子翼笑出聲，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
“干嘛？”周子翼歪著頭挑眉。
程錚聲音悶悶的，依舊望著天花板，大概是宿醉有些頭痛，整個人懶懶的，“周子翼……你大可以這麼想，她啊，越是不接受，越是跟你擰著來，說不定心里越是在乎。”
“在乎？”周子翼拽過另一張小沙發坐下，抓起茶幾上的礦泉水灌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壓不住心底的煩躁，“哪有這麼在乎的？我都快被逼瘋了，哪有女孩子這麼難伺候？”話雖這麼說，他的聲音卻漸漸低了下去，尾音里藏著點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委屈。
“行，隨你怎麼想。”程錚嗤笑一聲，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沙發縫，語氣忽然沉了下來，“反正你別等到像我現在這樣，連後悔的資格都沒有。”
周子翼捏著礦泉水瓶的手指緊了緊，瓶身被攥出幾道白痕。
他望著玄關櫃上東歪西倒的飲料瓶水杯，悶聲發愣，出口的話也心不在焉，“後悔？我現在就夠煩的了，她最後看我的眼神，像是我欠了她幾百萬似的……和昨晚……”簡直天差地別，最後幾個字周子翼到底沒說出口。
程錚從沙發上直起身，指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視線掃過周子翼扣錯的襯衫扣，扯了扯嘴角，“你也知道她怨你？高三那年是誰先抽的風？好好的突然就一聲不吭，明明一開始還說根本不在乎她是誰，結果呢，不在乎的是你，計較的也是你，”程錚說到激動處突然轉頭看他，“還有，人家路只只巴巴的跟過你好幾次，也沒見你理人家。”
“什麼？”周子翼的表情瞬間僵住，眼里的錯愕太真切，倒讓程錚愣了下——這人好像是真不知道。“你說的是真的？”
“真……真的啊。”程錚被他陡然沉下來的臉色唬住，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警惕道，“你干嘛？”
“所以你當初什麼都沒說？！”周子翼猛地瞪大眼楮，往前逼了半步，卻又像被抽走力氣似的驟然停住，聲音沉了下去，“算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
“？”程錚扭頭，再次看向周子翼。
“對，就這樣，”周子翼扯出個笑臉攤攤手。
“不對，”程錚坐直身體，“你這樣更奇怪，昨晚上你到底怎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