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後一劍!至此之後,恩怨兩消!”
周元的聲音如同天威,在每個人耳邊炸響。
他左手攬住冷凝雪的縴腰,右手並指成劍,緩緩抬起。
隨著這個動作,天空中的太極圖案開始瘋狂旋轉,引發的靈力風暴讓方圓百里的空間都在扭曲。
“陰陽逆亂!”
當這四個字出口的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
所有人都看到周元的眼楮變成了詭異的陰陽雙色,左眼純黑如墨,右眼熾白如日。
這是劍意達到極致的表現,意味著這一劍已經觸摸到了大道本源。
黑白二色的劍氣瞬間擴張,直至籠罩了整座山脈。
劍氣所過之處,空間寸寸崩裂,露出漆黑的虛空裂縫。
號稱堅不可摧的宮殿建築,在劍氣還未及體時就已開始瓦解。
地面劇烈震動,山石崩裂,無數靈禽異獸爭相逃命,形成一幅末日景象。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巨響中,一道寬達百丈的峽谷從太虛殿前開始延伸,將連綿的山脈生生劈成兩半。
切口光滑如鏡,甚至能倒映出天空的雲彩。
那些富麗堂皇的宮殿群,有一半已經滑落深淵,剩下一半也搖搖欲墜。
宮主癱坐在地上,華麗的宮主服飾沾滿灰塵。
她呆呆地望著那道深不見底的峽谷,終于明白周元所說的“恩怨兩消”是什麼意思。
這一劍不僅斬斷了山脈,更斬斷了所有因果。
周元收回血劍,低頭看向懷中的冷凝雪︰“師姐,我們回家。”
兩人踏空而去,身後是永遠改變的地貌,和一段被徹底斬斷的過往。
那道橫貫山脈的劍痕,將作為今日之事的見證,永遠銘刻在這片大地上。
“混賬!”
直到許久之後,宮主才呆呆站起身來,朱唇微啟,吐出兩個字。
這聲嘶吼裹挾著靈力在廢墟上空炸開,震碎了幾片搖搖欲墜的琉璃瓦。
宮主的五指深深陷入掌心,鮮血順著鎏金護甲滴落在斷成兩截的宮主寶座上。
這個動作仿佛耗費了她畢生的力氣。
當她終于直起腰身時,大殿穹頂殘余的陣法符文恰好在晨光中閃爍了一下,像是對這位失敗者最後的嘲弄。
她下意識去摸腰間的宮主印信,卻只摸到半塊碎裂的玉玨。
這是護山大陣核心的殘片。
“呵……呵呵……”宮主忽然發出詭異的低笑,染血的指甲刮擦著身旁傾倒的蟠龍柱。
柱身上那道平滑的劍痕倒映著她扭曲的面容。
這道貫穿整根金絲楠木柱的劍痕,正是那個少年隨手留下的“紀念”。
她看著一片狼藉的宗門,似哭似笑。
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觸目驚心的廢墟。
太虛殿左側完全塌陷,歷代宮主的畫像在風中燃燒。
藏經閣的禁制像破布般懸掛在空中,無數典籍化為蝴蝶般的紙屑。
最讓她心如刀絞的是後山藥田,那些培育了數以百年的珍貴靈藥,此刻正被劍氣余波引發的靈火吞噬。
“宮主……”大長老掙扎著從瓦礫中爬出。
素來注重儀態的老者此刻滿臉血污,本命法寶玄天鏡已經碎得只剩鏡鈕。
她想說些什麼,卻在看見宮主眼神的瞬間啞然失聲。
那雙總是蘊含著威嚴與自信的美眸,此刻只剩下空洞與瘋狂。
自從宮主從自己師父手中繼任宗主之後。
百年以來,除卻大半年前澹台雲天前來威壓一派,大鬧一場之外。
沒有任何人闖入過宗門,更別說還毫發無損離開了。
甚至以凌雲仙宮千年的歷史,都沒有過損失這麼慘重的情況。
記憶突然變得異常清晰。
她想起師父羽化前那個雪夜,枯瘦的手指將宮主玉佩塞入她手中時的溫度。
那時她跪在寒玉團上發誓,定要讓凌雲仙宮在自己手中光耀千年。
可現在……
宮主踉蹌著踩過一本燒焦的劍譜,這是開派祖師的手稿。
半年前澹台雲天來時,也不過是震碎了幾處偏殿。
哪像今日,護山大陣破滅、山脈被斬、鎮宮之寶成了漫天飄舞的碎帛。
這個認知比肉體的傷痛更令人窒息。
她機械地數著地上的劍痕,每一道都在訴說那個少年的恐怖。
七十三道,正好對應仙宮現存的七十三種護山陣法,全部被一劍破之。
最可笑的是,對方臨走前甚至沒多看他們一眼,就像隨手拂去了衣襟上的塵埃。
“宮主!有弟子……”
突然,三長老捂著斷臂顫聲匯報,“發現周元在藏經閣頂樓留了字……”
宮主猛地抬頭,發絲間夾雜的碎玉簌簌掉落。
當看清弟子捧來的玉板時,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那上面用劍氣刻著“到此一游”四個字,筆跡歪斜如幼童涂鴉,卻入石三分。
這個事實讓所有幸存者陷入死寂。
宮主一向都是極為自信的。
她下意識摸向胸口,那里原本掛著塊通靈古玉,此刻只剩半截紅繩。
這塊玉是師父給的,說能鎮壓心魔。
現在想來,或許師父早就算到會有今天?
這個念頭讓她突然尖笑起來,笑聲中混雜著靈力暴走的氣勁,震塌了最後半堵完好的宮牆。
“四象歸元陣還能啟動嗎?”她轉頭問向一位長老,聲音輕快得反常。
當得到否定的答案時,她竟然點了點頭︰“也好,反正也不需要了。”
她年紀不大,就已經是道宮八層,距離一流強者僅差半步,未來突破的概率很大。
這曾是她最大的驕傲。
百歲出頭的道宮八層,放在整個大陸都是鳳毛麟角。
她本該在百年內沖擊道宮巔峰,甚至未必沒有希望更進一步。
只要她能突破,凌雲仙宮自然會更上一層樓,正式成為大陸一流實力。
然而,如今卻惹來了這樣的禍端。
宮主突然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那種熟悉的、即將突破的預感消失了。
更可怕的是,她驚恐地察覺丹田里的道宮虛影正在崩塌。
“不!”她終于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瘋狂運轉功法卻只換來一口逆血。
那個少年的劍意不知何時侵入了她的經脈,像附骨之疽般蠶食著她的修為。
第一縷陽光穿透塵煙照在廢墟上時,宮主終于找回了些許理智。
“原來如此……”宮主痴痴笑著,突然一掌拍向自己天靈蓋。
在長老們的驚呼聲中,她的身形化作漫天光點消散。
這是凌雲仙宮最後的保命秘術“金蟬脫殼”,代價是百年修為。
百里外的一處山洞里,新的軀體緩緩睜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