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傅家時，她還沒有想過放棄學業，後來…
泛黃的紙張上，數學150分的紅字鮮艷如血，刺痛著她這些時間被"傅太太"頭餃磨鈍的神經。
"我需要復習資料。“林茵深吸一口氣，終于鼓起勇氣抬頭直視方紀。”還有...能不能偶爾給我講講題？"
說這句話時，她感覺喉嚨里卡著帶刺的藤蔓，每一個字都讓她感到刺痛和艱難。
在傅家這些年，她學會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不要欠人情。
傅老爺子被父親的死所迫，逼著傅時川和她在一起。
以至于到如今，他們明明已經相看兩厭，還是不得不在一起。
可她現在對這些太陌生，她不想求助傅家的人，只能拜托方紀。
方紀把身邊的紙袋推到林茵面前，指尖不小心踫到林茵的手背，讓兩人都不禁微微一顫。
他很快將手縮了回去，眼底有一絲歉意︰“這是我特意讓媽媽寄來的，里面都是我以前用過的題型分析，希望對你有所幫助。”
林茵有些遲疑地接過紙袋，緩緩打開。
紙袋里整齊地擺放著幾本筆記本，雖然有些陳舊，但卻被保存得很好。
她翻開其中一本，扉頁上用紅筆圈出了一些重點章節，每一道典型例題旁邊，都貼著一張便利貼，上面是工整的解題步驟。
看著這些筆記，林茵的瞳孔漸漸發熱，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
她從未想過，僅僅是一個電話，方紀會這麼用心，特意讓村子嬸嬸寄了過來。
嬸嬸年紀大了，要把這些筆記找齊，肯定費了不少功夫。
“為什麼？”林茵的聲音略微有些發澀，她抬起頭，目光直直地落在方紀的臉上。“我們已經五年沒見了。”
“無論過去了多少年，你在我心中始終都是那個同鄉的小妹妹。”方紀端起咖啡杯，輕輕地抿了一口，笑著說︰"那年暑假你說你要考清華。"
他的語氣平淡而溫和，卻是讓人無法忽視的真誠。
听到自己曾經的‘異想天開’，林茵忍不住發笑。
那時候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以為全國只有兩所大學，一個叫清華，一個叫北大。
林茵抬頭看見窗外的梧桐葉打著旋落在窗台，葉脈上爬著褐色的銹斑，顏色像極了傅時川襯衫上曾沾著的口紅印。
而她連問都不敢問。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現在連三角函數都記不全了。”林茵自嘲地翻開其中一頁，指尖在等差數列公式上劃過。
“你知道嗎？上個月在奢侈品店里試衣服，我看著一串串數字上的折扣，居然在用手機計算器..."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微不可聞。
“你只是需要時間。”方紀突然開口，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如同春日里的暖陽。
林茵看著方紀握住她發抖的手腕，把筆塞進了她的手里。"就像這道題。"
方紀說著，拿起桌上的餐巾紙，帶著她的手在上面畫出了一個坐標系。
"表面看，這是一個復雜的拋物線。"方紀解釋，筆尖將坐標系旋轉30度。"如果我們換個角度去看，就變成了最基礎的橢圓方程。"
林茵怔怔地看著圖形在紙上重生，方紀的手溫暖而干燥，帶著淡淡的油墨香，與傅時川永遠冰冷的掌心截然不同。
她的思緒漸漸回籠，覺得自己很可笑，說好了不要提他，卻一直想到他。
也難怪傅時川會看不起她，現在，連她自己都開始瞧不起這樣的自己了。
方紀的聲音適時地響起，將她的神智拉回到現實︰“先從函數開始怎麼樣？”
"每周二四六下午，我都在A大圖書館二樓西區。"他一邊說著，一邊翻開了手中的《函數與導數》，袖口處還沾著復印機的碳粉。
林茵耳邊傳來一陣風鈴聲，又有幾個大學生結伴進了咖啡廳。
她的目光落在咖啡廳的玻璃窗，上面倒映出一個模糊的身影，那是她自己。
那個總是低眉順眼的傅太太似乎正在逐漸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緊握著筆，像高中時代的自己一樣，在草稿紙上奮筆疾書的影子。
僅僅只是一瞬間，林茵便回過神來。
“方紀，真的很謝謝你，但是我不想給你添太多麻煩。”說這話的時候，她輕輕地將自己的手從方紀手中抽了回來。
她知道方紀一直以來對他們姐弟都非常好，但如今的她，已經和傅時川領了結婚證，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傅太太。
所以，她不能再像以前在村子里那樣，時常和方紀走得如此之近。
她知道傅時川不會在乎，但是他的那些花邊新聞已經讓傅老爺子不高興了。如果再加上她，林茵不敢想象。
雖然老爺子現在已經去了美國，但是她還是不敢冒一點風險。
听到林茵的拒絕，方紀並不意外，他又從包里抽出了一張紙給她說︰“這是夜校的報名表，上課地點離這里不遠，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林茵接了過來，的確，以她目前的狀況，想要獨自復習備考確實很困難，去上補習班無疑是個不錯的選擇。
窗外夜色漸濃，林茵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耽誤了方紀這麼久的時間，心里覺得很過意不去。
“我請你吃飯吧，算是感謝你今天的幫忙。”林茵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方紀說。
方紀微微一笑，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怕再像在民政局那樣被人認出來，他們去的是一家人很少的店。
飯桌上，她又听方紀說了不少這幾年村子的變化，心里對家鄉的思念不由得也重了起來。
“阿郁不是真的恨你，他只是不好意思開口。”方紀送她到地鐵站，分別前和她提起了林郁。
林茵抱著裝滿資料的紙袋，臉色微微發白，她知道方紀這是在安慰自己。
“他最後不還是把我的電話給你了嗎？”見她不信，方紀微微一笑反問。
林茵的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林茵，你們是親姐弟，你可以試著和他多聊天。”方紀繼續勸說，他的目光落在林茵蒼白的臉上，心中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