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中，楚昊跪伏于地。
隔了好一會兒，弘業帝方才審視著他，沉聲道，“楚卿，雖然你在朝堂上駁得呂不凡啞口無言。
但昨晚鹽引派發一事，朕也有所耳聞。
呂家代表呂輕侯臨走時分明極為不滿，可你為何言之鑿鑿，說他滿意而去？
其中莫非另有隱情？”
“陛下聖明。”楚昊連忙把早已準備好的一份合約呈上，“陛下看過就會明白了。”
王朝恩連忙接過合約，放到御案上。
弘業帝認真看了看，繼而眉頭緊皺。
【丹陽呂氏願將分配在京城的其中三十萬引鹽，按照市價賣與戶部司郎中楚昊。
楚昊承諾這些引不在京城出售，不會損害到呂家在京城食鹽銷售份額。】
合約細節大大超出弘業帝意料之外。
按照合約約定，呂家利益自然不會受到絲毫損害，可……
平復了下心情，弘業帝神色復雜的看向楚昊。
“楚愛卿，朕知道鹽引派發一事有多難辦。
你能在規定時間內辦完差事，沒有引起鹽商不滿，還借此助朕籌足了歷陽賑災糧，朕為此深感欣慰。
但朕還是無法理解，你手上這三十萬引鹽，又將如何處理呢？”
“能為陛下分憂，是臣的本分，也是臣的榮幸。
至于那三十萬引鹽……臣打算把這些鹽運到開封售賣。”
楚昊話音剛落，一旁侍立的王朝恩忍不住驚呼道，“楚大人莫不是糊涂了？開封可是偽燕的京城啊！”
弘業帝雖然沒有開口，但臉色已經極為難看了。
偽燕和大夏一樣，都是實行食鹽官賣政策，怎麼可能讓大夏把鹽賣到他們那里去？
更何況還要賣到偽燕京城，楚昊這想法不是大膽，簡直瘋了！
哪知楚昊卻平靜地抬起頭，直視王朝恩，““敢問公公，我朝地域到底有多大？”
這個問題當然難不倒王朝恩，不假思索回應道，“十二州四十六郡。”
“錯！”
嗯？
這下子，不僅是王朝恩，就連弘業帝也懵了。
楚昊仍然跪在原地，挺身拱手，“陛下乃千古聖君，雄圖偉略，威儀天下。”
“多年來選賢任能，勵精圖治，為的是什麼？”
“是掃滅偽燕，一統中原！”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我大夏疆土！”
“陛下早有吞吐天下之雄心。
偽燕逆賊竊居江北，稱臣契丹，民心喪盡。
反觀我大夏，君臣一心，將士用命，只要陛下金口一開，屠滅偽燕，一統中原，指日可待。
屆時，整個中原都是我大夏疆土，微臣把鹽賣到開封，又有何不可呢？
微臣雖職微位卑，但也想為陛下早日揮師北上盡一份心力。
為此，微臣日思夜想，終于想到這個辦法。
契丹不產鹽，每年都要由偽燕上貢，因此偽燕境內鹽價要遠高于我大夏。
倘若能將我大夏食鹽運到偽燕，並以平價賣給百姓，不僅能賺取更多餉銀充為軍資，而且還能借此機會贏得偽燕境內百姓民心。
一旦陛下揮師挺進偽燕，有當地百姓支持呼應，平定北燕，指日可待！”
一番話說完，王朝恩整個人完全怔住了。
這叫他如何反駁？
陛下早有雄心一統中原，滿朝文武無人不知。
只是，想是一回事，能不能辦到，卻是另外一回事。
當然，這話只能心里想一想，他可沒膽子說出來……
偷眼看向弘業帝，果然！
弘業帝滿臉笑容，坐姿也更挺拔了。
“哈哈——”
“還是楚愛卿最了解朕的心意呀！”
“沒錯，朕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掃滅偽燕，一統中原！”
楚昊立馬一個彩虹屁上去，“陛下龍威，區區偽燕，揮手可滅！”
“嗯。”弘業帝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快又恢復了理智。
“愛卿能有如此見識，朕心甚慰。
只是，朕雖早有平定北燕之意，奈何國力尚有不足，短時間內恐怕難以成事。
在此之前，愛卿手里的鹽恐怕也沒辦法賣到開封吧？”
“陛下放心，雖然偽燕與我大夏至今隔江對峙，但彼此商路並未完全斷絕，微臣有絕對把握，將手里的鹽全部賣到偽燕。”
弘業帝點了點頭，“愛卿說得沒錯，自周儼伏法後，樺州方向和偽燕之間的商路已經封閉了。
朕接到奏報，偽燕即將派出使團，一個月之後來我大夏，專門商討樺州方向再開商路一事。
既然愛卿有如此信心，屆時愛卿可以一同參與接待偽燕使團。”
“微臣遵旨！”
楚昊離開後，王朝恩忍不住問道，“陛下，楚大人真有把握把鹽賣到偽燕嗎？”
弘業帝臉上笑容仍然沒有散去，瞥了王朝恩一眼，“你是想說，楚愛卿是在說大話是吧？”
“老奴不敢。”
“楚愛卿雖然年紀輕輕，但從趙無極貪腐一案至今，多次為朕分憂，足見其辦事沉穩，能力不凡。
朕也不相信他敢妄言欺君。
最難得的是，楚愛卿深知朕心。
就沖這一點，如果他手里那些鹽賣不出去，朕也會想辦法助他一臂之力的。”
王朝恩聞言心中微動，連忙諂笑道，“陛下英明，楚大人的確忠心可嘉，恭喜陛下，得此能臣，必將早日平滅北燕，一統天下。”
離開皇宮，楚昊習慣性的復盤了一遍和弘業帝的對話，感覺沒什麼問題，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他一個不起眼的小官，周旋于弘業帝和成謹成殷三人之間，一個不小心，隨時會丟了小命，由不得他不謹慎哪……
宮門外，書童小莊和秦朗見他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秦侍衛，你受傷了？”
看到秦朗臉上一片紅腫，楚昊關切詢問道。
秦朗搖了搖頭，拱手道，“大人，五殿下請您去一趟。”
楚昊聞言雙眼微眯，“小莊，你馬上帶秦侍衛去看看郎中。”
秦朗連忙擺手，“屬下沒事，五殿下還在等您，讓屬下護送您過去吧。”
“五殿下那里可以等一下再去，先把你的傷勢處理一下。”
無論秦朗如何勸說，楚昊卻仍然固執己見，無奈之下，秦朗只好點頭，“這點小傷，屬下可自行處理，五殿下那里真的耽擱不得，容屬下派人護送您先行過去。”
楚昊這才點頭同意，“小莊，務必要照顧好秦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