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長老,真言術成功了?”
“時闕。”
“自然,千年來我從未失手過,真言術的靈紋已在她神魂上。”
“時闕。”
“這、這弟子怎會一直喊首席的名字?”
“時闕。”
施展術法的文光長老點觸東佔額頭,再次確認自己沒有失誤後︰“真言術又名心言術,心中念想過于龐大則難以辨認其他問題,她這般模樣只能說明……滿腦子都是一個人。”
“時闕。”東佔繼續重復。
年長者們的議論聲突然沒了,目光開始往時闕身上瞟。
他們閱歷厚重,踏上仙途越久人性越單薄,早過了打听別人隱私的時候——但該好奇還是要好奇,畢竟主位坐的是此時代的盛陽。
“沒想到東佔道友與首席關系如此密切。”蕭明德見真言術已經沒用,他便把東佔的嫌疑嫁接到時闕身上。
使有人影響蕭天承神魂這一說法作為主攻點——動搖神魂很困難,但若是時闕這樣的境界那便綽綽有余。
少年抬眼望向蕭明德︰“內閣將師妹托付與我,現下也算她半個師長,家主慎言。”
“時闕。”東佔抿著嘴,細微的呼喚還是從她嘴縫漏出,正好與時闕說的‘半個師長’聲音重合。
“我想各位前輩也看出師妹之誠懇,搜魂與真言術皆願意進行,這已證她並未虛言。”這是開始到現在,時闕首次進行立場說明。
“首席你不能——”蕭明德皺眉,趕忙出聲。
“並且我早已知曉師妹的觀命之力,蕭家主經此試探也應放心。”時闕說話時廳內出奇地安靜,大家不由自主地關注他的神色與視線,現在少年正靜靜地望著蕭明德。
時闕加重了試探二字的音調。
蕭明德說是試探東佔的能力真偽,往大了說實則是質疑躍雲閣的收徒標準,若東佔是個假貨,那把假貨當寶,連天運脈都教習她的躍雲閣又是什麼?
時闕這句話在警告蕭明德。
蕭明德的臉色唰地一下變了,剛剛跟東佔辯論時底氣十足,現在卻明顯陰沉。
琉璃宗的凌澤仙人見勢轉舵,開始大肆斥責︰“這東佔弟子如此真誠,倒是你蕭家一直推三阻四,怕是在編造謊話為那孽畜開脫!”
施展真言術的文光長老盯著東佔,為了自家招牌術法的名聲便搭腔︰“蕭家主說公子還在昏迷中?躍雲閣愈塵脈天下無雙,不如就請脈系師長看看。”
“說得也是,這樣也可查明是否真的有神魂晃動。”
附和聲漸起,蕭明德的臉色陰沉如死水,時闕一言便定了風向,所有人都跟著見風使舵。
他最後狠狠盯了一眼東佔,可惜後者正看著地面叫師兄名字,余光都沒給他。
“犬子犯下大錯,現已送回族中靜養,等他痊愈必會按家法處置。”蕭明德只能退讓,他又換上那副擔憂兒子的慈父樣。
“家法算什麼?劍石會出事,百年一次的無人域探尋難以繼續,蕭家又該如何彌補我門下弟子損失?”
“沒錯,我徒弟本已準備許久,就等此次大會鑄劍,拖慢修煉是小,毀了機緣是大!”
說來說去,終于說到大家的利益得失,現在蕭明德沒辦法把躍雲閣拉下水,那只有逮著蕭家薅了。
蕭明德後牙幾乎咬碎,他又怎麼不知道這些修仙門派的德性,但是現在不得不咽下這口氣。
若是再一意孤行,蕭天承肯定會被追究罪行,家族損失不算什麼,他的孩子決不能出事。
“蕭某慚愧,子之過父之錯,雖不比無人域,但蕭家寶庫藏有眾多劍石與材料,各位師長若能饒過犬子,可在本族寶庫挑選一二,以此作為無人域之事的賠罪。”
話音剛落,狂風驟雨的逼迫聲停下,大家又變回德高望重的門派師長。
蕭家寶庫底蘊深厚,若是能去挑出一兩件寶物那也算極好的收獲。
就連那個為了弟子要殺人的凌澤長老也不再吭聲,因為蕭明德單獨承諾琉璃宗會得到十件頂級寶物或材料。
前戲終于落下帷幕,眾人眼色各異。
“那……鎮域石可有所屬?”
蕭家已難以競爭,所有人準備的的爭搶理由終于要說出來。就算跟所有人撕破臉,自家門派若是得了鎮域石便完全無所謂。
激烈的爭論一觸即發。
東佔已經回到師兄身後,小聲地重復他的名字。尋常人肯定覺得像鬼魂在纏肩頭,但時闕神色平靜,沒受影響。
“既然說到鎮域石,各位前輩可否听時闕一言?”
就在這個即將爆炸的關頭,時闕輕飄飄地插嘴,所有人都只能把開場白咽回去。
“三百年前海須域魔潮來襲,所有修仙門派難以抵擋,時闕雖實力不濟但好在阻止了魔潮擴散所有域界。”
少年聲音溫柔,就像在跟長輩們講故事。
但海須域魔潮幾個字出來,大家臉上可不是听故事的表情。
三百年前,萬年難遇的超大型魔潮幾乎沖毀包括海須域的數個域界,所有門派與世族聯合也難以抵御。躍雲閣當初也派了不少高境界弟子增援,但都是杯水車薪。
那時有修士覺得修仙界大數已盡,拼命記錄各門派劍道與歷史,希望下個時代的人們能知道千萬年前還有一個修仙界存在。
就在魔潮要突破海須域擴散至十二域時,躍雲閣最後一次派出增援。
只有一個人。
一位僅僅十七歲的弟子。
已經絕望的人們都記得那一幕,面無表情的少年只身進入海須域,然後天光與驚雷、焰火與地鳴糅合成一道劍影,將蔓延整個域界的魔潮瞬間蕩平。
一人,一招,一瞬間。
當時他立于空中,臉龐潔白又艷麗,只是眼神望著遠方,好像看不見任何東西,其身姿就如同凡間所寫的虛幻神 。
時闕現在提是什麼意思?
議事廳的眾人神色凝重,大家都不願正視最壞的結果。
“當時所有門派傳書我閣,說欠下一份人情債,今日時闕自作主張想要討債。”
整個大殿都是心碎的聲音。
“時闕想請各位前輩將鎮域石讓與我。”少年微笑,沒人能將三百年前那個虛幻的影子與現在的他重合,但是也沒人敢說不。
有人掙扎了一會,問時闕拿鎮域石想做什麼,畢竟他根本不需要鑄劍,但時闕全都以閣中隱私給駁了回去。
見已無轉機,大家紛紛告退,蕭明德走得最快,只有文光長老猶豫片刻來到時闕面前。
“首席,東佔弟子的真言術會持續三日,術法運轉時不能進入調息,若有差錯首席及時聯絡我。”文光長老的眼神停在東佔身上。
“後輩明白。”時闕向文光行禮,後者也離開大殿。
偌大的議事廳只剩下他們兩人,東佔一直重復的聲音變得清晰。
“師妹有因術法不適嗎?”時闕低頭看著她。
“時闕。”東佔說。
東佔的確很不適,為了躲避問題,她必須一直想「時闕」兩個字,也就是看地板不能覺得地板好看,身上癢不能想著撓,只要分神一瞬就會失敗。
“我們回天運脈吧。”
“時闕。”
就算分神一瞬就會失敗,但是別小看東佔的毅力與集中力,她可以全神貫注一整天。
“從未有人一直喚我名諱,師妹辛苦了。”時闕被東佔逗笑,笑聲短促混著鼻音。他們正好踏出大殿,陽光照得少年容姿絕倫。
別小看東佔的毅力與集中力。
她可是一直在想時闕時闕時闕……
天吶你也太好看了,想摸臉。
“天吶你也太好看了,想摸臉。”